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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日常(494)

祭祀地点被选在了坤宁宫,太常寺和内务府都开始忙碌起来。

但由谁主祭,四爷却没说。

后宫里当然骚动了起来。李薇的翊坤宫开始被各种人或真或假的试探,她一律表示‘臣妾不知道’。

长春宫里,元英跪在佛前,机械的诵念着佛经。佛堂里青烟缭绕,宫女、嬷嬷和守门的太监们全都面容肃穆。

可她的心却乱成了一团麻。

万岁下令今年祭先蚕礼,前朝后宫都得到消息了。而她却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

人人都说,这是因为现在后宫里有了皇后,所以万岁才举行先蚕礼。

但只有她日夜惶恐不安。

因为,万岁没有让人来告诉她先蚕礼的事。

万岁不但没有传她去亲自告诉她,甚至没有派个人来跟她说一声。

这就好像,这个先蚕礼跟她没有关系。

夜里,她好几次从恶梦中醒来。梦里都是她坐在长春宫里,听着坤宁宫那里的礼炮声,整个宫里都在说:贵妃主持的先蚕礼。

然后她就像浑身流的不是血,而是冰。

她当时就恨不能让自己整个消失,从这个宫里消失,这样所有人都看不到她了。

醒来后这个感觉仍然萦绕在心头。

万岁真的连先蚕礼都不让她主持吗?她这个皇后还有什么意义?只是个摆设吗?后宫里,人人都知道养心殿有个贵妃,还有人记得长春宫里的皇后吗?

她每天在这个后宫里,只觉得整个人都是空的。穿着皇后的吉服,戴着朝冠,她心虚极了。一点底气都没有。

在西六宫里,没有一个人不知道她在府里时被贵妃死死的压在下面。她们每一个人都明白,万岁与贵妃一步不离,却能把她丢在角落里半年、一年都想不起来。

有时,她看着恪嫔、宁嫔她们都在想,这些人是不是也会嘲笑她?她们当面对着她的时候恭敬顺从,在私底下是不是也认为她只能在她们面前摆皇后的架子?

万岁登基,她这个皇后是先帝赐的,不得不封。贵妃却是他的心头好,余下的人都没有被他看在眼里。恪嫔有两个长大的女儿,却仍然只封为嫔。他还记得当年她窥伺东小院的事。

那她呢?

是不是他也记得?她却不记得自己做过多少会惹怒他的事了。有时想起来好像有很多,让她连数都数不过来。可有时她又想不起来,她觉得她什么错也没犯,为什么就会招来他这么深的厌恶?

元英看着莲花座上的观世音,菩萨捻花而笑。可她却觉得菩萨的脸上充满了冷漠,她虽然在微笑,却并不打算去保佑、超渡这世间的苦难人。

静谧的室内,仍然只有她低喃的诵经声在回响。

一直到二月末,内务府送来了皇后先蚕礼的礼服给她试穿,然后养心殿也送来了祭礼的行事历,上面写着她需要在先蚕礼前先行排演,每日都会有礼官前来指导。还要在事先斋戒三日,等等。

曹得意站在下面,看到张起麟在下面说着万岁的意思,上首的皇后露出了一个温柔至极的微笑。

翊坤宫里,李薇也拿到了行事历,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主祭人一栏,四爷写了一整页的人名。有太皇太后,太后,皇后,她,还有在京宗室和大臣的女眷们。

他这是打算把先蚕礼给大办啊。

与此同时,亲耕礼也是大办的。只隔了一天,四爷就在丰泽园举办了亲耕礼,并亲自扶着犁耕了整整一亩半!

陪着他一起犁地的,除了宫里的阿哥们以外,前朝的人中也点了一二十个。听弘时回来说,‘耕的地长出来的粮食都能收好几袋了’。

她算了下人数,四爷加阿哥们再加二十几个宗亲大臣,一人一亩,那也有四十多亩了。还真不少。

耕完地回来,四爷特意把耕地用的犁都赏给大家了,一人一把。耕牛则全都牵下去赏给京郊的贫家农户。

额尔赫挺好奇他们耕地的犁长什么样,弘时就让人把犁给抬过来了。李薇一看就笑了,大概是为了免得磨伤了这群龙子凤孙的手心,犁的把手和提手都是用牛皮包裹起来了,通体上漆、雕花,制作的可以当装饰品摆在屋里。

回到养心殿,她还看到了皇犁,皇犁一看就跟弘时的不同,比较一下,皇犁身姿更加挺拔,上方的犁把高高扬起,仿佛仰首的龙头,弘时那个就有点伏首的意思了。还有,皇犁用的是金丝楠木,弘时用的是黄花梨。

李薇特意试了试皇犁,发现她使这犁太费劲:最上方的犁把直冲她的下巴,一不留神就容易磕掉牙。

但要是四爷,那也是直抵着胸口啊。反倒不如弘时那个,弯腰使劲方便得多。

四爷用这种犁耕了一亩半的地,一定累坏了。

等晚上四爷回来,李薇特地找了个会按摩的大力太监过来给他按摩,从手到胳膊到肩背。四爷被按得很舒服,坐着按趴着按,叹道:“朕这一天坐得背都是疼的。”

是昨天耕地累着了吧?她心道,一边给他揉肩。那犁简直就是形象工程,只图好看,实用性太差了。

四爷浑身舒泰,按到最后不知不觉的睡着了。第二天一睁眼,酸痛干涩的身体各处都像涂了油一样舒服多了。

他回头看看还睡得很香的素素,忍不住替她掖了掖被子,摸摸她睡得暖呼呼的脸蛋,拿起衣服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到了养心殿,他拿起摆在桌案上的行事历,看到记在前头的就是数日后的先蚕礼。

先蚕礼的事这些天都已经商量过了,行事历也已经发下去了。他现在却对上面的斋戒三日有些不放心。不过这种举国大事,斋式三日也是应该的。

一整天里,他都在不停的犹豫。但每次想到最后,都认为这是素素必须走下去的一步。他希望她能承担更多的责任。

后宫关乎前朝,皇后的立场不明,在很多地方都有她自己的小心思。不论是为了弘晖还是她自己,她都不可能十成十的照他说的去做。

以前只是在府里,她就小动作不断。现在搬进了紫禁城,他再三冷落警告,她仍然不知悔改,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他会忍不住把她给架起来,让她再也休想对他指手划脚!

这个皇后,封得他不甘不愿……

四爷轻轻叹了口气。素素此时必须站起来了,她必须成为他在后宫的一只手,替他看着皇后,压着皇后,盯着皇后的一举一动。

这也不单单是因为皇后。他顾忌的从来不是皇后,而是弘晖。

弘晖已经不单单是他的儿子了,他更是整个大清都在瞩目的嫡长子。更是所有人心目中的太子人选。

皇后的所做所为,她的蠢蠢欲动,如果影响了弘晖,那更是关乎大清国祚的大事。

所以他一定要把皇后给死死的压下去!绝不能让她把弘晖给毁了!

这么想着,他提起笔,在行事历上添了一笔:行先蚕礼时,贵妃位前移三步,居于皇后左侧。写完后,他喊来苏培盛:“把这个拿到太常寺,让他们照这个来准备。”

太常寺里,一人拿着有皇上御笔朱批的折子对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大人道:“王公,您看这……”

王顼龄淡然道:“照办就是。”说完就不理这个人了,转头跟旁人谈了起来。

这人拿着折子还想再说两句,毕竟是举国大礼,又是新帝登基头一回,贵妃站的离皇后近的就差半步了,这真的合适?

后头有个人佯装道:“老何,快过来,这个写得是什么啊?”说着就把他给扯开了。

这个姓何的人道:“我也是怕出差错。”

拉他走的人小声说:“你较这个真干什么?”他左右瞧瞧,伏到这位何大人的耳边说:“说白了,都是咱们万岁屋子里的女人,他要抬举哪个,你操心得着嘛。”

何大人还道:“毕竟是皇后……”

那人道:“得了,得了。这皇后不皇后的,不过是个位份,在万岁心里是个什么意思,你说了不算。”说着往天上指了指,“……这个说了,才算。”

何大人一时被吓得舌头都短了三寸。

那人见何大人不说了,以为他明白了,拍拍他的肩走了。

何大人举着折子站在屋当中,竟然有些傻了。

翊坤宫里,孩子们正围着一个一尺见方的盒子看。盒子里趴着两条大白蚕,正卧在桑叶上不停的啃桑叶。

先蚕礼选出来的蚕母,也送到宫里让宫里的主子们看一看。李薇就趁机要了几条打算给孩子们养着玩,她记得她小时候也养过蚕,卖蚕的人天天就堵在小学的校门口呢。

养蚕并不费事,拿个鞋盒子就行,再买上一把桑叶放在鞋盒子里,不用管它。李薇记得有一次她把蚕给忘了,等想起来时拿出来,发现里面真的结出了两个蚕茧,白白胖胖的。她还很珍惜的挑了个精致的玻璃瓶子放它们。

弘昐他们也就是看看,这一点上还是女孩子跟蚕更亲近,额尔赫就打算把蚕放到她的屋里养着。可能是这个时代的男女分工更明显。四爷的言传身教也起了很大的作用。种地时女孩们就是送送茶水,下地的全都是男孩们。

晚上,四爷在养心殿里也看到了养在盒子里啃桑叶的几条胖乎乎的蚕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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