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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摩末罗(104)

作者: 春非 阅读记录

它热烈又神秘,在西域开始伊-斯兰化之前,它是都是丝绸之路南线上最重要的佛教艺术中心,还掺杂着印度和波斯文化。

可她莫名其妙地,就是不喜欢这个名字。

听到“达玛”的时候还好,听到“于阗”,她会突然心悸。

就像一个还有一丝丝良心的渣女,在西雅图残忍地抛弃了她的情人,从此以后只要她想起了西雅图,心里就会“咯噔”一下。

李妮妮:“……”

李妮妮立刻把思路转到新疆的烤全羊,把心悸抛到一边。

夜幕降临时,李妮妮去了船长告诉他的房间号。

夜里的海浪奔腾反复,远远看去像是在蓝色地平线上一根白色的线条。

就像是电脑坏了,荧屏上一根线从左滑到右,又从右滑到左,无限循环,不知疲倦。

今天下午,众人突发奇想,试图用核反应堆产生的一点热量来蒸海水,虽然效率不高,但是竟然给他们蒸出了小小一杯水。

这海水不足以让人活下去,却是一个好的信号,让大家感到非常的兴奋,以至于现在所有人都在军舰底下蒸水。

甲板上静悄悄的,远远能听到风的声音。

一盏黄色的氙气灯孤独地照耀着一方海面,门扉半掩着,李妮妮推开时,发出了“咯吱”一声。

船舱非常干净,而且整洁。

……从下午4点到现在,褚船长设置了航程路线、蒸馏了海水、用最后一点蛇肉钓上了两条大马哈鱼,中间居然还能空出时间来打扫!

这李妮妮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更不可思议的是,不仅坚硬的铝制床板被人用海水擦过了,房间里所有细小的物品都被人整整齐齐地列成了一条直线,还都朝着一个方向。

甚至就连褚西岭的手电筒、钥匙、螺丝、榔头……也全都按照大小次序,摆放在四角固定的小桌上,所有钥匙钝面朝左,所有榔头方向朝右,让人感觉它们正背道而驰,就要分离。

李妮妮:“……”

这人是有强迫症吗?

对于一个拿来脱裤子的地方,这个房间的整洁程度似乎显得过于隆重了。

褚西岭叼着根没点燃的烟,正坐在桌前用炭笔画地图,听见她推门时只是顿了一下,手指依旧稳稳地画着线。

“你稍微等我一下,我还有一点没弄完。”

褚西岭没有抬头,但李妮妮注意到他换了一件T恤。

她是凭借T恤的磨损程度来判断的。褚西岭这次出门包里就两件衣服,还长得一模一样,让李妮妮怀疑他衣柜里所有的衣服可能都是一个款式。

而当其余人都在古城里寻找遗民留下的合适衣物时,只有他不为所动,依然对自己的黑T恤情有独钟。

褚西岭这类人,不会在衣服款式上浪费时间,也不会被消费主义所捆绑。

他们冷静、理智、实用主义,每一分钟都用在刀刃上。

搞得李妮妮一直怕浪费他的时间,从进来开始,就礼貌地没有发出声音,怕打扰到他。

“我的行军杯里还剩下一点淡水,你渴的话可以喝,如果饿了,就去我包里找,里面还有半条熏干的小蛇。”

李妮妮“哦”了一声,果然从他背包里翻出了蛇。

于是她安静地在床边坐下来,开始啃蛇尾巴。

没过多久,褚西岭收起草稿,站起来,在她面前蹲下。

昏黄的灯光涂抹在他刀刻般的侧脸上,让他显得英俊而无情。

他看了她半晌,慢慢凑过来,在她侧脸上印下了一个吻。

他唇边的烟咯到了李妮妮的唇角。

褚西岭抬起头,眼眸直直地盯着她,慢慢道:“我再问一遍,你确定要看?”

李妮妮抱着蛇尾巴,点点头。

褚西岭:“以后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他的生活费学费都由我来付,但是你回去后,必须和你前夫一刀两断,再无牵扯……而武太郎,也不能再叫你‘姐姐’。”

李妮妮不明白为什么看个胎记,还必须和自己的前夫一刀两断。

但她不想节外生枝,又寻思着她本来就要和人一刀两断,自己也根本没有孩子,半个月后更是会和所有人——包括武太郎分道扬镳。

所以这要求奇怪一点也没什么,反正对她没影响,暂时答应就是了。

于是她又点点头。

褚西岭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插在她的头发里,低下头开始吻她。

李妮妮已经习惯了这个动作,抬着头顺从地和他接吻。

他指间还夹着一根烟,烟丝味晃过她的眼睛,而海水晃动着舰艇。

没隔多久,他的吻停下了,另一只手指,慢慢从她的侧脸滑下来。

李妮妮觉得情况有点不对。

她身体往后倾了倾,腿也蜷缩上了坚硬的床板:“……想看的话,必须要先这样吗?”

褚西岭压住她的脚踝,拉开,语气寻常:“嗯,这里必须先弄一下,还要先把腿上的筋拉开,不然你会受伤,你之前小腿就过度使用受伤了……你平时拉伸吗?”

李妮妮:“……不拉伸。”

褚西岭把手中的烟折成两段,放到旁边的桌子上:“是吗?”

李妮妮不安地动了动:“可是我今天还没洗漱,没牙刷了,……也没洗过。”

褚西岭俯下-身:“没关系。”

……

这期间,李妮妮想起了一个她不大熟悉的作家。

说不熟悉,是因为她想了半天才想起他的全名。那个作家叫保罗-柯艾略,他在一本书里写过这句话——我坐在彼德拉河畔,哭泣。冬天的空气让颊上的泪变得冰冷,冷冷的泪滴进眼前那奔流的冷冷的河。

李妮妮也觉得自己正坐在彼德拉河畔,哭泣。

就是她哭的地方不大对。

但哪怕如此,她也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泪滴在流出来的时候,一开始是炽热的,随后也不会变得冰冷。海边的风就像此刻一样空空茫茫,在她手指拼命想抓住什么时,她滚烫的泪滴,流进了一条滚烫的河流。

褚西岭半跪在铝制的床下,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幽深目光,凝视了一会儿他方才摆弄的小玩意儿,看到她小腿肌肉绷得紧紧的,还顺手帮她做了一遍按摩。

褚西岭:“会觉得铝制床板不舒服吗?”

李妮妮:“……还好。”

褚西岭:“那就好。”

李妮妮并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回答“那就好”。

褚西岭并没有站起来,他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但是并没有抽,而是像上香一样塞进床板上方的一处缝隙里。

大概是海风过于潮湿,片刻后,那根烟也慢慢地染上了水汽。

褚西岭指尖把烟抽出来,按捺了片刻还是点燃了,放进嘴里,走到甲板长廊上,带上了门。

淡蓝色的烟丝缓缓散出。

他牙齿研磨着烟蒂,从里面挤出水来。

海水一样淡淡的腥味,刹那涌进味蕾,让他想到她刚才看他咬住这根烟时,震惊而茫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