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们圈的隐藏大佬(48)
但现实中好像没有那么多理所当然。
记得在很早之前,祁宵月刚刚接手地府的工作的时候,之前应三就对她说过:
“世界上有无数种生命,自然也就活成无数种姿态,所以我们即使穷尽一生也只能说是比别人多看了一些生命的活法,没看过的东西千千万万,所以遇到什么样的都不必惊奇,也不必插手,他们有他们要走的路,我们只负责送最后一程。”
他们也只能送最后一程。
祁宵月将下巴埋进衣领中,莫名有些怅惘。
微风凉飕飕,她加快了步伐。
这一走一来的空隙间,校领导与祖凌又进行了一番交谈。
这些做老师的见过太多类型的家长,他们连夜开了一场又一场的会,应对措施准备了一套又一套,甚至做好了被死缠烂打要求巨额赔偿的准备,可一遇到祖凌,他们提出的所有建议都被全部无视。
祖凌不提事后处理,不提学校的监管责任,连赔偿都不谈,她的话翻来覆去就只有一个意思:我只需要一个原因,一个我儿子为什么会自杀的原因。
年级主任坐在最外侧深深叹着气,根本无法接话。
还好祁宵月拯救了这个面面相觑的尴尬场面。
祖凌一直记着这个匆匆一瞥的女孩,她去三班的时候也见过,这小姑娘长得太过惹眼,很难让人忘却。而且之前祖凡庆在家里时也向她提起过班里有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女孩,心地也很好,三番两次帮过他,祖凌一直对这件事有印象。
所以自打一照面,她就对这个女孩子有好感。
跟之前进来的那个不一样,这个叫祁宵月的女孩面无表情,连眉眼都是淡淡的,安静又稳重,比之前那个满脸卖乖的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年级主任揉了揉太阳穴,让祁宵月落座:“你先坐下,老师们和这个阿姨有事情要问你。”
祁宵月落座,神情不变,眸露清光:“祖凡庆的事?”
在座的老师纷纷抬头看她,祖凌也将视线移到她身上。
祁宵月的脸上没有丝毫惊惶,也没有故作出的悲伤或是惋惜,她很平静,眉峰缓和,眼眸深沉,深邃的瞳孔中捕捉不到任何情绪,但莫名的就让人感受到些许抚慰,好像全身的负面情绪都被那乌黑的双眸吸走。
祁宵月侧头,向祖凌微微颔首,“请您节哀。”
“如果有什么想问的就请问吧,我和祖凡庆算是朋友,能回答您的我不会隐瞒。”
祖凌看着这个小姑娘略有关切的模样,一瞬间甚至有要落泪的冲动。
她今天一天竭力忍住的泪意与焦躁好像就在这一刻溃不成军。
这是来自阴间的抚慰,变相等同于代替祖凡庆做出的最后一次对母亲的安抚,祖凌虽不知道,但灵魂依旧会有触动。
吸了吸鼻子,祖凌维持住表情,轻声开口:“同学你好,我是祖凡庆的妈妈,我们早上的时候在十字路口见过。”
“嗯。”祁宵月认真应声。
“我想...我想了解一下祖凡庆在学校里的情况,请问你可以...告诉我吗?”
白炽灯下,女人的脸被照得更为惨白,毫无血色的皮肉裹着内里,给人一种形销骨立的错觉。
光与影的交接处,祖凌才稍稍泄出一点强撑着的脆弱。
姿态在如何强硬,她现在,只是一个刚刚失去孩子的母亲。
除此之外,她没有任何身份。
祁宵月在她近乎乞求的目光中,郑重地点头:“好,我全都告诉您。”
“你是说...三班的同学一直都在孤立祖凡庆?”年级主任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感觉自己的头都要炸了,“这怎么可能呢!没有理由啊!三班同学一向都很团结,学风也好,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在你们班主任都没有察觉的前提下,孤立一个学生这么长时间?”
祁宵月觉得她这句话问得有些可笑,她注视着年级主任,反问道:“这种事情,班主任没有察觉难道不是正常的吗?”
“嗯?”年级主任的脸微僵。
祁宵月语气无波无澜:“一个学生,只要有心干坏事,老师再怎么细致入微也不可能完全盘查到,更别提是这种集体性无意识的举动了,也许连这些学生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在做什么,更何况是老师呢?”
“可...可这...”对面的校领导紧紧蹙眉,不安地搓手:“可这没有理由啊。”
“祖凡庆是个好孩子,所有老师、同学对他评价都不错,成绩好性格也好,根本没有理由会处于这种境地啊。”
祁宵月顿了一下,又反问:“难道一定要为恶意找一个理由吗?”
“也许只是看不顺眼呢?”
她说:“老师应该知道二班有一个叫常行的人,他是什么样性格的人老师心里应该都有数,这样的人,平白无故去欺负一个同学,也是有可能的吧?再加上他那暴戾的脾气,对班里的同学进行一番恐吓,自然而然就没有再愿意接近祖凡庆了。”
“这是很常见的事情,一个校霸的威吓甚至比老师的教训还要令人担惊受怕,在这种情况下,更多学生会选择自保。”
“这就是学生之间简单又直接的相处方式,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但其中的恶意却不比任何算计都要惊心。”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在座除了祖凌都是高知识分子,祁宵月说的这种情况很浅显易懂,他们也不是没想过,只是不敢相信。他们所在的学校是湛城最有名的中学,每年升学率都遥遥领先,多少父母挤破头也要将孩子送到这里来上学,在这里当老师都要比同行脸上多一分光。
可揭开这层光华的外衣呢?这样的学校真的就不存在校园暴力的情况吗?
没有人敢保证。
其实对于这件事,祁宵月也并没有将话说完全。
常行对祖凡庆的恶意最开始可能只是一时的不顺眼,但到后来,可能是为了给自己这份暴行冠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常行便宣扬祖凡庆的母亲是“妓.女”,而他也是个带病的“脏”孩子,好像这样,他就有充分的理由去欺负祖凡庆。
从那个时候起,这就已经不是单纯的一时兴起的欺凌了,而是常行对祖凡庆发自心底的极度厌恶,以致于情况愈演愈烈,最终导致的悲剧的发生。
但祁宵月并不准备说出这个理由。
祖凌木着脸,静静听完这一番话,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祁宵月明显看到她的嘴角在翕动,像在强忍着冲天的怒气和恨意,紧咬住的下唇毫无血色,恐怕再用力一点,下唇就要被她咬破。
“祁同学...”祖凌的声音干哑,喉咙仿佛被撕裂一样,“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祁宵月默然以应,她莫名对这样的谢意感到愧疚,事实上,她真的没有对祖凡庆做出过什么实际的帮助。
一切命定,由不得她随意更改。
祖凌的语气诚恳真挚:“同时,我还要谢谢你愿意做他的朋友,我想祖凡庆身处这样的环境,能遇到愿意帮他的你,他应该也是幸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