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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砂聆诉堂前语(76)

作者: 相与步于中庭 阅读记录

夜将过半,牵动生死的病情、价值不菲的拍卖,统统被搁置,他们一起围着炉子,吃了顿好饭。

梁堂语吃了一半,魏浅予也吃一半,喝完鸡汤又喝热茶,碗碟皆空后胃里充满了热乎气儿。

梁堂语问:“吃饱了吗?”

魏浅予说:“吃饱了。”

这饭像是被加了料,他吃饱喝足后,心里也舒坦不少。

梁堂语说:“吃饱了就好。一个人心里有烦恼,十之八九是因为没吃好。”

魏浅予把着茶杯的手指一怔,这才意识到从进门开始他师兄的一举一动都是为了安慰他。

这人嘴笨不会说,做的事儿却总能悄无声息的送到人心坎里。

第二天魏浅予起了个大早,先跟梁堂语去乌昌艺专请了假,然后一起去看拍卖会预展,沈启明这两天忙着筹钱,暂时抽不出身,况且他也没长鉴别古玩的眼,来跟不来一个样儿。

展厅里人不多,射灯从各个角度照向拍品。魏浅予和梁堂语从门口往里走,最中间展台上放着碧玉龙凤合卺杯,罩着玻璃罩,有人正站在前边贴近看。

那人身姿绰约,手里把着折扇,光看背影就知道是谁。

魏浅予跟着梁堂语驻足,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玻璃罩子擦得光亮,映出身后人影儿,彭玉沢回头,神色凝重,眉头还未来得及散开,见梁堂语和魏浅予并肩站在原地,极轻笑了下,问:“你们来也是为了这个杯子?”

梁堂语没答,魏浅予毫不客气说:“对,我看上了,我要买下来。”

彭玉沢没理会他猖狂,眼下有更重要的事儿,他紧着眉头看向面前展台,“来得正好,这杯子究竟是真是假。”

彭玉沢一门心思都在琢磨戏上,对于古玩无半点涉猎。

魏浅予有些意外他的“虚心求教”,对方主动问了,他再置气未免太过矫情,跟他师兄一起走过去。

隔着玻璃罩子看不出什么,他叫来服务员拿出上手。

彭玉沢第一次参加拍卖,不明白规矩,挑眉问:“还能摸?”

“不然呢?”魏浅予接过来,连手套都没戴,先摸底,又摸龙凤阴刻纹,“很多东西不上手,单凭看难辨真假,尤其是瓷器,现在造假技术高明,一些镶老底的东西就算摸都很难摸出来。”

他觑彭玉沢一直瞅他,抓着杯底递过去,“你要试试?”

彭玉沢往后略倾身,不是很想接,看了半天终于问:“摸坏了怎么办?”

他没有沈家那么大家业,20万不说伤筋动骨也是一笔不小的财产。

魏浅予说:“有保险,摔了都不用咱们赔。”

他又壁内端详,没着急下结论,递给他师兄,梁堂语看过后说:“形体厚重,有尚古之风。”

魏浅予接,“刀工碾琢粗犷,是“粗大明”。”

彭玉沢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尽是自己不懂行话,突然有点明白他们怎么能走到一块儿。

“所以,这是真的?”

魏浅予给了准话,“真的。”

“怎么会这样?”彭玉沢紧锁眉头,呢喃道:“怎么会这样,不可能。”

他脸色难看,脑子里乱,如果这是真的,那雪园大火那夜,风如许临死前怒摔的就是假的,为什么?他师父痴迷古玩多年,鉴赏一绝,怎么会认错?

彭玉沢难以置信,又问沈聆染,“你真能确定?”

魏浅予心高气傲,面对质疑看在他师兄面子上吸了口气,难得没骂,对着彭玉沢认认真真说:“我以沈家几百年的名声发誓,这绝对是真的。”

他们说的正好,彭玉沢突然看向斜前方,眯起眼睛,讥讽又刻薄说:“骗子,丧尽天良的混账!”

魏浅予不止一次见他变脸,感慨“戏子无情”,顺着他目光转过身,见过道走来一人,满面富态带笑,直朝他来,他问梁堂语,“师兄,这是谁?”

梁堂语说:“风文甲。”

作者有话说:

这几张是关于风先生和聂叔的当年,怎么说,阳康以后脑子一直很乱,尽力写了但还是没有办法达到预期,后边会再修文,大家先将就看看,么么~

第63章 绝代风华

风文甲在两人交谈间走来,隔老远殷切朝魏浅予伸手,“沈先生,真是好久不见了。”

笑有笑肉,扯开后才让人亲近。他一脸“兔死狐悲”的假笑,不仅假,还阴狠。魏浅予听梁堂语说他名字后神情就不算好看,似乎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仇恨,唇线紧抿,点到为止地握了下松开,出口的话叫人不好接,“我们见过吗?”

梁堂语眉梢一挑,听出他话里带火。

“你看看你看看,不记得了不是。”

风文甲听说过沈朱砂的脾气,一点儿都不觉着尴尬,自觉没仇没怨,当成开玩笑似的指点,“你小时候,我抱过你。”

“哦——”魏浅予拖着尾音,皮笑肉不笑说:“风如许先生抱过我,林玄蘋先生也抱过我,东北的陆洋,华南的殷三十,感情你们那时候玩击鼓传花,传的是我呗。”

傻子都能听出话里边的刺,连彭玉沢都朝他看,风文甲脸上笑容终于僵住,心说这沈朱砂怎么像个炮仗。

气氛尴尬,没人说话。魏浅予自个儿聊死的话题又自个救活,浅浅一笑拍他肩膀,“开个玩笑,您老别往心里去,风文甲叔叔,我记得的。”

风文甲听他能说上自己名姓,又给了笑脸,有求于人,顿时开怀,“这哪能啊,一家人不见外。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哎呀,我也老了。”

魏浅予心说谁跟你是一家人,给点颜色就想开染坊了。

“您也来这拍卖会凑热闹?”

“是啊,来看看。”

风文甲跟梁堂语点头,又跟彭玉沢打过招呼,都照顾到后看眼前碧玉龙凤合卺杯问:“沈先生看中这个了?”

魏浅予毫不客气,“势在必得。”

风文甲嘶吸了口气,紧拧眉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沈先生,能否借一步说话?”

他这神神秘秘的,摆明是要防着在场的谁,梁堂语跟他没有交集,魏浅予大刺刺扫过彭玉沢。

彭玉沢:“……”

不用提醒,我知道是我。

魏浅予有些事儿正好要打听风家人,乐得他自己送上门,跟着渐离人群去了拐角,展馆内人流渐多,此处两侧没有展品最安静。

梁堂语站在原地,前方展台摆了顶纯金镶红宝石凤冠,围观的人不少,正好挡了视线。

彭玉沢走到梁堂语跟前,见他“望眼欲穿”,压着声说:“风文甲是豺狼虎豹似的人,你怕你那小师弟招架不住叫人占了便宜?”

“啊?”梁堂语回神瞅他,半晌才反应过来彭玉沢在开他俩玩笑。

彭玉沢见他怔愣,轻扯嘴角,长舒口气。那事发生后,他虽表面装的坦荡,心里却难免怨恨。他说话带刺,梁堂语受着,他甩冷脸,梁堂语接着。那夜醉酒他明白了,他能一辈子僵持,梁堂语却不可能回心转意,难不成真要从此绝交再不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