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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砂聆诉堂前语(63)

作者: 相与步于中庭 阅读记录

月上枝头,地上梧桐风摇影动,花埠里昏暗,偶尔隔着几条街隐隐传来犬吠,魏浅予跟在他师兄身边往回走,垂眸看了看,不动声色探手,梁堂语正好从兜里拿钥匙,手背擦过指尖,上了台阶去开门。

魏浅予有些沮丧,回头去看,怪巷子太短。

梁堂语拿了钥匙才发现门没锁,应该是接茶罐放学回来的五婶打开了,他推开门,魏浅予快走两步跟上。

廊下凉风习习,月光静匿,草木茏茏,他垂眼看梁堂语垂在身侧的手,又要伸出,梁堂语突然停下,转身问他:“吃饱了吗?”

魏浅予再次交错,低着声说:“吃饱了。”

“吃饱了就好。”

梁堂语转过去,继续往前走,魏浅予又要伸手,他再次停下回身。

“手还疼吗?”

“不疼了。”

魏浅予第三次尝试时,他师兄又转过来。

“……”他怀疑今天黄历上是不是写着“不宜牵手”

这次梁堂语什么都没说,只是不懂声色握住他手,掌心熨帖掌心,拉着沉默向前走。

身后月光穿过廊边光秃凌霄,落了一地银华。

第54章 留住体面

门口芭蕉叶已经黄了,两串半熟不熟的果挂在半截杆上,麻雀大清早在里边穿梭打闹。魏浅予到点就醒,被这叽喳吵的紧眉头,怕扰了他师兄,想出去把这一群小崽赶跑。

他刚撑起上半身,没等转过身又被搭在腰上的手臂摁下,梁堂语闭着眼睛把人圈进怀里搂着。昨晚他好一通闹腾他师兄,梁堂语疲惫的很,难得赖床。

两个人都没穿衣服,魏浅予后背紧贴他师兄滚烫胸口,晨起那里还顶着他。他只会嘴上流氓,真到这时候连动都不敢动,心脏怦怦跳,踌躇说:“家里不让晚起。”

梁堂语埋在他后颈亲了亲,哑着嗓说:“没事,我这里可以。”

他感觉到小孩后背僵直,知道他在怕什么,调整了下位置,并不想做哪些事儿,不然昨晚哪会那么容易过去。

被窝很暖,他师兄胸口滚烫妥帖,魏浅予少了“威胁”,窝在里边心跳渐歇,姿态逐渐放松,过了一会儿转回身,跟梁堂语面对面说:“师兄,我想听你说句准话。”

梁堂语缓慢睁开眼,“什么准话?”

魏浅予搂着他脖子,直视他散漫的眼睛,“你以后就跟我这么过行不行。”

梁堂语想要紧眉,眉头极轻收了下散开,淡淡笑了,“小孩儿怎么这么多心事。”

“我很贪心。”魏浅予知道他又在规避,昨天在聂瞎子家,梁堂语是故意不接他目光的,他得要对方下定决心,“咱俩的事儿迟早会被人知道,多么难听的话我都能受了。师兄,以后你抱着我,或者我抱着你,咱俩谁都不能松手行吗?”

聂瞎子多番提醒,他也深思熟虑,在下决心的那天晚上,魏浅予就知道自己选了条多难的路。他有承担一切后果的觉悟,也要梁堂语有这样的决心,只要他师兄应了,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拆不散他们。

梁堂语没想到魏浅予这么敏感,能察觉自己不经意留的余地,他比对方大,理当在恋爱中得承担起理智和保护的责任。

他确实留了退路,只不过不是给自己。

“真是个勇往直前的胆小鬼。”梁堂语指尖轻撩了他的长睫,舍不得叫他患得患失,“只要你不后悔,我不松手。”

彭玉沢昨天半夜才回来,带了状元饼,路过梁堂语小院时发现灯已经熄了便没去敲门。早晨五婶把昨晚的饼又重新烤了,配上豆浆做早点。

彭玉沢去叫梁堂语吃饭,正好撞见两人从一个房间里出来,魏浅予正帮他师兄往裤腰里掖毛衣,梁堂语往后躲。

“你们……”他短暂怔愣,问梁堂语,“昨晚睡在一起?”

魏浅予心说风水轮流转,这次终于轮到自个儿了,欠欠地说:“是啊,一张床上,羡慕吗?”

梁堂语看彭玉沢脸色难看,赶忙圆场,半开玩笑似地说:“你占了他的床,他不跟我挤,难不成你愿意跟他挤?”

彭玉沢说:“我愿意跟你挤。”

梁堂语只当他开玩笑,“我可不愿意。”

天光大亮,晨光正好,魏浅予一路上跟他师兄商量明儿个饭局的安排,昨天他被各种事儿冲昏了头,总算在聂瞎子家交代自己此番回来拓展国外市场的正经事,正巧他外国留学时候的老师这些天来中国考察,沈启明已经送去帖子约宴了,就定在荣汇楼,他想叫他师兄一起去……

彭玉沢听着絮絮叨叨,一路沉默无言。

饭房亮堂,一溜门大开着。春困秋乏,茶罐总睡不够,坐在桌前半梦不醒打盹,眼看头就要磕进豆浆碗里,听见门外传来熟悉人声,一个激灵回神竖起耳朵,抬头就见他小叔进门。

“小叔——”

困意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茶罐飞奔过去拉魏浅予手,可劲黏糊,问“小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小叔你还走吗?”

说“小叔我可想你了。”“小叔我给你留了好多糖。”

他拉着魏浅予坐下,连手都舍不得撒开。

茶罐上学以后有了新同学,跟魏浅予一起玩的就少了,可住在一起每日早晚还能见着。

魏浅予上次离开怕茶罐哭就给告诉他,结果第二天早晨吃饭乍不见小叔,心思敏感的茶罐就一个劲追问,梁堂语说不出归期,他躺在地上打着滚哭,被五婶拎出去挨了顿揍才好。

今早的魏浅予归了茶罐,两个人吱吱歪歪问各种事儿。梁堂语抬脚坐他旁边,彭玉沢顺位坐在梁堂语身边,五婶把几个人的早点端上来,也是满脸喜色。

“我昨晚特意没跟他说你回来了,不然得闹腾你一夜睡不好觉。”

魏浅予心说茶罐确实能干的出来搅他好事,对五婶竖了个大拇指。

这一顿早饭吃的热热闹闹,魏浅予回来,所有人都高兴。彭玉沢夹在其中,食不知味吃了半块饼,觉着自己就像是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梁堂语和彭玉沢今上午都有课,吃过饭后没有回书房,直接从九曲回廊穿过池塘拐入回廊出门,梁堂语走到门口,听见有人在身后喊“师兄。”

回头见魏浅予从刚才路上追过来,手里拿着床头那本《历代名画记》。

“你忘带书了。”

临近年关,学生在复习考试,他们去学校为了期末试卷,根本用不着拿书。梁堂语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往后走回去接。

魏浅予平着把书递给他,梁堂语便知里边夹了东西。魏浅予弯起眼睛笑,凑近耳边,嘴唇翕张吐出了三个字。

温热气息喷着,梁堂语耳根一红,无奈蹙眉,嫌他穿太少就跑出来,叫他回去添衣服。

梁堂语夹着书走回去,临出门又回头看了眼。魏浅予还站在廊上,晨光微醺,光影分明,眼底藏不住柔情。

乌昌艺专跟梁园隔着四条街,不近却也算不上远,中间都是商业路,大清早热闹喧嚣,路两侧三五步就有一个热气腾腾的早餐摊,不着急上班的人就围在前边吃饭,着急上班的人买了就走。梁堂语喜欢一路走着去学校,觉着看人间烟火比看电视有意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