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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砂聆诉堂前语(54)

作者: 相与步于中庭 阅读记录

魏浅予听出他话里的拒绝,直接问:“你是嫌我小,不懂风情?”

梁堂语经常被他直白逼的哑口无言,这人大胆又敢说,性子上来了什么都不顾,眉头几乎粘连在一起,神情痛苦。他觉着自己像是发梦,还是不能述诸于口的恶梦。

魏浅予直直看他师兄,这人一直垂着头躲他,“这么多年,我也入过不少门。”

“没见哪家师兄这么哄师弟,又给买糖又请看戏,害怕了还邀着睡一张床。”

梁堂语坐在那里像个木偶,好半天终于从嗓子里挤出句话,“那你叫我怎么办,对你好都能成误会。”

魏浅予跪坐在床沿,膝行往里挪了两步,举起手腕逼他看过来,“那你说,哪家师兄会好到送师弟红豆手串?你别说你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那是你自己要的。”

“我要你就给?”魏浅予说:“那我要你这个人你怎么不给我。”

梁堂语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招架不住,从他掌中扯回手,脸上血色一点点褪尽,出了口气,终于肯不遮掩地说这个事。

“你年轻,好冲动,这些胡话我今晚当没听见,以后你结婚,我备一份大礼,回屋去休息,你喝醉了。”

“别拿我喝醉了说事,我酒早就醒了。”

魏浅予不知道他师兄为什么非得把他往外推不行,不信这人没有一点动心,有些恼了,直起身冷笑说:“梁堂语,你陪我拔老根、为我煮馄饨、请我看月亮、惯我闯祸骂街上房揭瓦,这一桩桩一件件你都用了心的。”

他把梁堂语逼到绝境再无可退,要他给那些“体贴”找个借口,要他认清自己的感情。

“这个世上不存上没由来的好,从小到大,跟我亲近的人总要图点什么,那你要什么?名还是利,你说出来,我给你!”

梁堂语心乱如麻,他知道魏浅予故意激他,可还是没办法不去气,他平生最不会算计,更不会去算计他。心说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明知道这人不会死心要来找他,为什么不锁门,已经下了决心不会纠缠,心里还隐隐在期待什么?

魏浅予看他师兄难过痛苦,知道他嘴笨,憋了气恼在心里又哑声说不出,熄了火,沉下肩,语气稍缓。

“你看你根本说不出来,师兄,你对我好,不图名不图利,总不至于连我这个人都不图。”

他话紧着话,话赶着话,不给梁堂语留余地,他笃定他师兄心里有他,招架不住这番逼问。

“师兄。”魏浅予跪坐着,倾身凑近他师兄,仰着脸看他,“我亲你你为什么不推开,我拉着你的手你为什么不抽回去,你承认吧,你喜欢我。”

“我也喜欢你,我想跟你过一辈子。我结婚不用你随大礼,我什么都不稀罕,就要你这个人,你肯不肯跟我。”

他语气和神情都坚定,千方百计哄着骗着要个首肯。

梁堂语听完这番话,脊背上的寒毛都倒立起来,一寸寸掀开眼皮瞅他,不但没有丝毫的触动,反倒像是毒蝎子在身上爬一样浑身发凉。

魏浅予不明白,自己每进一分,梁堂语就觉着他朝着悬崖迈了一步,内心惊恐交加。他年纪太小,一时冲动新鲜完全不计后果,这事要是成了,光是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他,从小将养的双手,百年传承的聆染堂,沈朱砂这个人就全毁了。

这么高傲的一个人,怎么能承受住一无所有。

梁堂语不想听这些“混账话”,甚至要甩他一巴掌叫他住嘴,手都抬起来了,看那张脸和执拗的眼神又落不下去,小臂肌肉紧绷,抓在床上的手紧紧揪着被单,指关节都爆出来,僵在半空的手打着颤指向门口。

“滚。”他说:“你给我滚!别再回来了,我不想再看见你!”

“师兄……”

“别这么叫我,我不是你师兄!”

魏浅予怔怔看着他,这是要断绝关系。明明刚才就要要成功了,怎么突然发了疯说这么狠的话。

他垂下眼,眼里光亮一点点消失。沉默了半晌什么也没有说。沈朱砂活了十几年第一次这么低三下气哄人,还遭人弃,心里倔,转身下床,拉开门。

跨过门槛后,他看着漆黑的天,想着许久要见不着,终究没忍不住,伤情地说:“你恨我怨我也好,讨厌我觉着我恶心也行。从小到大,能让我摘下百岁和田黄去换东西的只有你一个,我不能死心,我魔住你,缠着你,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这无法无天的话说完,他自己先笑了,有点悲伤。

“师兄。”他极轻极轻说:“我会回来的。”

梁堂语听见门阖上的声音,躺在床上,一夜无眠,没等到天亮就开门。

门外静悄悄的,抱猫穿短袖的影子靠在门框,长发还垂在肩头上,闻声仰头笑。梁堂语心里一松,湘夫人轻轻叫了声,那虚幻的影子散了。

梁堂语猝然进了步,湘夫人受惊扭头扎进花坛里没了影,门扉下空空的,他心里好像被人挖去一大块,疼的要命。

他走去魏浅予小院,门关着,房间衣柜里给他买的衣服鞋袜什么都没带走。他说了那么多回滚,这次终于将人赶走了。

今早的风格外凉,顺着衣领灌怀里,梁堂语低着头,这才发现出门连鞋都忘记穿。

魏浅予坐在飞机上,拉下眼罩一路没话,沈启明还想再跟他说说回去以后跟大伯对峙做假账的事,他小叔没什么兴趣,只是当他以为对方睡着时偶尔应答两声。

“小叔。”飞机往上升,沈启明觉着耳朵有点不舒服,合上账本往外看擦过机翼的白云,瞥见他小叔侧脸,忍不住多嘴问:“我怎么感觉你今天很不开心,谁惹你了吗?”

魏浅予不说话。

沈启明大概真是耐不住无聊,明明见他一张臭脸还忍不住顶着风问:“让我猜猜,你师兄是不是?”

魏浅予不答,脸色更臭。

这时候空姐送来毯子,沈启明道完谢展开给他小叔盖上,看他手腕上那串红豆,伸手勾住,没等拽,魏浅予拉开眼罩一把将他爪子拍飞,没好气说:“你叭叭了一路,能不能安静会儿。”

沈启明这次真看出他炸毛了,不敢再动,过了一会才提醒:“百岁和田黄就在我包里,你进门前得戴上。”

那是沈聆染身份的象征,也是聆染堂的门面。他小叔拿镯子换玉山的事没敢让爷爷知道,不然免不了一顿家法。

魏浅予一夜没睡眼底下黑着,低垂着头摸手腕,似乎上边有个看不见的镯子。

他说:“先不戴了吧。”

第48章 掀桌子

飞机落地已是晌午,沈启明在乌昌就打了电话回来,刚出机场大门,埋在人群里的沈家司机就冲他们招手。司机提前一个小时就在这儿等着了,领着两个少爷上车,说家里已经摆好席面,等他俩回去开。

机场离沈家宅子有段距离,司机怕耽误饭点开的有点快,魏浅予敞开车窗,风呜呜吹,额前碎发不断拍打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