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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砂聆诉堂前语(3)

作者: 相与步于中庭 阅读记录

梁堂语依稀记得,小时候他爷爷曾讲过。当时的琉璃厂内,谁家有一块这样的蓝田玉。

他的眉头凑了下,只记得“那块玉,能换他家宅子”,却想不起来那玉的主人是谁家。

魏浅予仰头看梁堂语,发现他并没有把摔了盒子当回事。

于是自己也装瞎做聋,坐在地上掸掉盒面灰尘掀开盖子,开始从里边花花绿绿的各色石料中挑选。

盒子里有巴林石、昌化石、寿山芙蓉石等品相极好的冻料,连蓝星都有,被切割好适宜刻章的大小。

魏浅予拿开最上层廉价石料,埋头在玉料中挑拣。

梁堂语看他堆在箱子外玉石越来越多,连前几天花三万八收的老挝北部田黄都扔在外边,心想真是个孩子,不识货。

他不知道,这少爷眼界高又败家,平日刻着玩都捡方润的祖母绿祸害。

魏浅予挑挑拣拣翻到箱底,翻出一个藏蓝绒布包着的小木盒,绣着飞云纹。

盒子里装了块艳红的鸡血石——血色均匀,满堂红。

魏浅予在他家库房都没见过能比拟这块的好料,还正是他要刻的那方印章大小。

“师兄。”他把石头攥在手里,回头问梁堂语。

“我真的可以随便用吗?”

“可以。”梁堂语下笔点了簇颇为灵动的青苔,目光停下画上,头也不抬回。

“除了底下那块鸡血石。”

魏浅予握了握手中石头,一箱子挑完,他就看上了这一块。

“师兄我想用这个。”

梁堂语又从他语气中听出撒娇,瞟了眼又收回目光,下笔巫山丛云间漫不经心说:“那是我妈留给我的老婆本,你用了,要留下来给我做小老婆吗?”

他说的无心,刚出口就意识到不妥——这个年龄的孩子已经懂这些,小孩儿要害臊的。

结果魏浅予仰着脸,不仅没有害臊,反而笑盈盈给他纠正。

“师兄,小老婆在古代是妾的意思,我当正妻行不行。”

作者有话说:

缓更,先发两章,总体就是这样一个调调,年代,慢热文,感谢一直等待o(*////▽////*)q,么么~

第3章 师兄,你裤子湿了

熟悉梁堂语的人都知道,他不擅口舌之利,因此说话简短且毒。此刻被魏浅予这“不要脸”的回答结结实实给堵住了。

他盯着小孩儿,眉头紧锁。

魏浅予瞅着他师兄黑着脸盯自己半晌,最后又只能低头继续画画。

莫名觉着有点可爱。

.

门外竹影摇摇,书房对着的门扇间有阵阵清风穿堂,传来时有时无的蝉聒。

梁堂语点名鸡血石不能用,魏浅予另挑了块芙蓉桃花冻。石头尾端透着粉,印身有一点红色,像是朱砂,握在手中温滑。

书房里有专门刻印章的一角,魏浅予坐在那里,将石头固定在印台上,手肘下压着书,用毛笔勾出样子后开始咯吱咯吱刻。

梁堂语余光扫过,发觉这孩子握刀姿势清奇,搁下笔,拧着眉头走近。

“你平时上学怎么拿铅笔?”

魏浅予茫然的抬起手,示意就跟此刻握刀的姿势一样。

梁堂语又问:“你挨过老师揍吗?”

“那倒没有。”魏浅予稍微扭了扭手腕。

梁堂语自后握着他手,魏浅予整个人就被他拦在桌子与双臂间,包在怀中。他将指尖往下挪摁在缠尼龙线的刀身上,教训说:“用指腹抵住,就像这样。”

握刀与拿笔是相通的,用指腹抵住笔身,手腕发力。这孩子不知道怎么学的坏习性,用食指和中指指节夹笔身拖拽。

梁堂语说完,就着他手摁在摊开的空宣纸上划了两下,让他感受指节各部分是如何协调。

魏浅予实在无法适应这种姿势,从小到大他都没被这样“手把手”的教过东西。

梁堂语胸口贴在他后背上,带着滚烫的温度,他感觉身上刚消下去的暑气又升上来了,忙自己挪了手指,敷衍说:“知道了知道了,谢谢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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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堂语站在旁边看他“正确”刻了两刀后才走回自己画案。

过了半晌,他听见咯吱的刻石声停了,余光瞥魏浅予,见他放下刻刀在按揉自己的指腹。

刚才握魏浅予手时,他就有些诧异——这孩子的手又白又滑,比他见过的女学生的手养地都好。

他握过之后,掌心还残留着淡淡雪花膏香味。

这味道梁堂语熟悉,每次见彭玉沢,他身上也都有这种香气。但梨园角儿再保养自己,手心也有因练功磨起来的老茧。

梁堂语不喜欢男人过于娇贵自己,再看魏浅予的头发,眉头又拧,觉着这小孩真该好好磨炼磨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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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浅予刻完章子拿给梁堂语看,梁堂语搁下笔,在宣纸角上印下后指点了几个地方,魏浅予改好后,他看过没有问题,就又在书上圈出另一方,让他把石头磨平了继续用。

一方石头刻好磨磨好再刻,这在初学中是很平常的事,只是磨石头要用粗目砂纸,魏浅予问:“师兄,你这里有手套吗?”

梁堂语提笔,连头都没抬,“没有。”

魏浅予低头看着自己手,屈了屈五指。仅仅是刻刚才那一方,他指腹就因为挤压暂时变形,硌出红印。

手茧很好起,快的时候就两天。只要这双手起茧,那就废了。

梁堂语低着头,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躬身给画点紧,平淡道:“我不知道你在家里是怎么过的,但刻章画画都是辛苦活。”

“你要是舍不得这双手,就学不好,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回去吧。”

魏浅予盯着自己握刀的手,短促笑了下后弯起眼睛,乖乖顺顺道:“师兄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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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浅予再一次刻刻章时停歇就少了,只是又改回了用指节夹刀的做派。

梁堂语画累了看他,他正用指节抵住刀身往里撺,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没聚在手上,一不小心冲过头,刀刃直接扎进手心。

“嘶——”魏浅予惊站起来,丢下刻刀捂住手。

梁堂语从画案后绕过来扯到面前看,只见一手的血,心吓一跳。

“我让你用指腹抵刀,你偏不听,这样发力不撺手上才怪。”

魏浅予咬着唇,也不辩解。

梁堂语拧紧眉头,不知道现在孩子是不是都这么犟,拉他手去屋外小竹林的泉水里冲洗。

竹叶潇潇,击声类玉,流水漱石,当绿连成一片,整个世界都变成天青色。

魏浅予被拉着蹲在长满青苔的石头上,手埋在流水中,血水随着水流被带走。

梁堂语把他的手从溪水里捞出来,掏出自己身上的手绢给他擦干净顺便包住。

幸亏伤口不深,只是破了点皮。

“下刀专心果决,拿刀稳当。”梁堂语握着魏浅予手腕,带着冷意说:“你如果不想要这手,下次照着腕脉撺,一了百了,别给人添麻烦。”

魏浅予知道是自己不对,也怕开口把梁堂语气死,低下头,却看见梁堂语左脚还踩在溪水里——他师兄刚才太着急了,一只脚踏进了溪水都没察觉,湿裤脚随着流水贴在脚踝上,那块深色的水痕正顺着小腿往膝盖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