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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神的缪斯(19)

作者: 江jj 阅读记录

虞迹勾了勾他垂落的卷发,随口玩笑:“我们不是一行的。我只拍本身具有美感的东西,不能把丑的变成美的……这家店的老板倒很擅长这个。”

虽然外观有夸张的成分,出餐的速度还是值得肯定。五分钟内就上了肉丸、炸鱼排和大份粗薯,好歹让他们垫了肚子。

虞迹喝了口果汁,甜度正好。从这个位置能清楚地看到教堂钟塔顶端的皇冠,这座阿姆斯特丹最高的尖塔呈砖灰色,装饰简朴,像一名严厉中流露慈爱的老者。

池拓海:“那是什么?”

虞迹:“西教堂。”

池拓海:“不是这个,你看那边。”

虞迹顺着他指的方向一望,看见浮于河面上的一个三角。他们来时见到的运河都宽阔畅通,水面上只有船没有其他,池拓海所指的地方却自河岸往下建造了五级阶梯。阶梯都设计成了三角形,前四级三角形的顶端往里,最后一级阶梯的三角顶端朝外延伸,覆盖了国王运河大约三分之一长的水面。

视野里,外凸的三角形顶端放满了鲜花,种类包装各有不同。仿佛拥有某种象征意,无声表达着留下鲜花的人们的爱愿与祝福。

虞迹被问住,思索两秒:“……大概是,许愿台?”

池拓海笑起来:“好特别。”

端着大份海鲜拼盘来上菜的服务生恰好听到他们的对话,放下盘子后用英语热心提点到。

“这可不是许愿台,先生们。请挪一挪视线,旁边有它的介绍。”

两人依言转开目光,发现河岸栏杆上挂着一块白色的牌子,最上方用醒目的字体标注着:

HOMOMONUMENT(同性恋纪念碑)

池拓海目光一顿,微微怔住。

像是从他的表情中窥见什么,服务生没有急着走,反而站定了,开始给他们科普。语气不乏骄傲:“荷兰是最开明的国家,任何被认为与众不同的人都能在这里找到归宿。”

“先生们,你们知道,这是世界上最早的同性恋纪念碑。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同性恋者被迫在自己的衣服上加上标记——一个粉红三角——表明自己的性向,然后在集中营内被残忍杀。这是个悲剧。”

“我们设计纪念碑,除了水面上这个,附近的地上还有两个三角形,可能没有那么容易注意到。每个角分别代表着过去、今天和未来。现在,粉红三角意为:性向无罪,真爱永恒。”

服务生滔滔不绝讲完,心满意足地走了。虞迹还没来得及发表看法,就见对面的发小突然站了起来。

池拓海走出太阳伞的遮蔽范围,环顾一圈,果然见到另外两个三角形。一个平铺于地面,与地面齐高;另一个突出一些,像个石台。加上他们最开始发现的,三个三角形有微妙的不同,中间用延长的直线连接,形成一个更大的三角。

他忽略桌上散发着香味的食物、肚中饥饿,情不自禁走过去,最终驻足在北边的小三角形上。

他停留了太长时间,虞迹远远瞧着,看见他拿出手机输入了什么。停顿一会儿,又收起来,长久地凝视着地面。

虞迹也没有动拼盘,走过去站到池拓海背后,平铺在地面的三角上写着一句话:NAAR VRIENDSCHAP ZULK EEN MATELOOS VERLANGEN.

是荷兰语,看起来像句诗,虞迹没有看懂。

他低声问:“这是什么意思?”

池拓海的睫毛受惊似的掀动,指腹在这行字上不断摩挲,过了片刻才回答。

“我查了一下,是荷兰的一个同性恋作家写的。”

“指的是……”他轻轻地说:“对于友谊无边际的渴望。”

虞迹:“他把同性间的情感表述成无边际的友谊吗?”

池拓海:“大概。”

虞迹耸了耸肩:“在那个年代,用词是得隐晦一点儿。”

池拓海没有说话。

直到两个人看完粉红三角,开始往回走,池拓海才忽然在虞迹身后开口。

“不是为了隐晦才这么写。”他的声音清晰无比,坚定如玉石碰撞,又藏着一碰即碎的脆弱感:“是因为,这就是寻求爱情的过程。”

池拓海说:“这就是……的爱情。”

音乐声骤响,模糊了他的话。虞迹的神经被突如其来的音乐声激得一跳,心脏也诡异地重重起伏了一下。他扭头,发觉那家名不副实的花园餐厅在门口放起了歌,而周围的人也莫名其妙多了起来。

男男女女,各个年龄段,衣着大胆时髦。即使年老也脊背挺拔,西装革履,打鲜艳的酒红色领带。

他们、她们,手拉手或是相互挽着,又或者只是肩并肩。携着一股肉眼可见的亲昵感,集结成一股几乎形成实质的气浪,踏着音乐欢快的鼓点,沿街走来,将虞迹和池拓海卷入其中。

虞迹注意到他们手上都拿着花,目的地似乎是河岸的同性恋纪念碑,立刻明白这是一场纪念游行。他和池拓海站在粉红三角旁边,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可能是误会了什么,游行队伍没有绕开他们两个。

“你先别动!”队伍里还有拉小提琴和打鼓的,简直多才多艺。虞迹拔高嗓音:“等……”

第20章

阿姆斯特丹的确是座好城市,有着西欧惯有的散漫氛围,很适宜放松身心。

虞迹和池拓海在这里过完了整个冬天,一开始住酒店,后来干脆短租了当地民居,搬到了住宅区去。

他们用慢悠悠的速度逛遍了阿姆斯特丹大大小小的博物馆,梵高美术馆也去了。虞迹脖子上挂着相机,照片一半是风景一半是人,有时候他们走在路上,天明明没有阴,却忽然下起雨。

毛绒般的雨雾里两人匆忙奔向最近的建筑,延长的屋檐提供了遮蔽。虞迹拿起相机对准池拓海,摄下从他额角蜿蜒而下的水珠,以及勾在颧骨上的一缕卷发,像是某种隐秘的黑色图腾。

他们尝了阿姆斯特丹的特色小吃,口味丰富程度当然和中餐没法比,只是很有当地风情。有名的松饼屋也去了,松饼的口味着实一绝,虞迹继摄影技术败给餐厅老板之后,在池拓海心里烤小饼干的手艺也遭遇了滑铁卢。

除此之外,他们还去了当地的红灯区。

荷兰因性交易、博彩业、大*都合法被称为“性都”,这已经成为了他们文化的一部分,是许多游客心中满足猎奇窥探欲的自由国。

和其他来观光的游客一样,虞迹和池拓海踏入这里不是为了嫖娼。但区别在于,虞大导演领着他的男主角,窥探的并非文化未知的另一面,他窥探的是“灵感”,情色文化就是他的本家。

大型情趣用品超市、数不清的夜店,这一条光线昏暗乐声迷乱的红街,两侧的透明玻璃橱窗里站着无数衣着性感的橱窗女郎。

虞迹微微眯起眼睛,用探照灯似的目光捕捉周遭的一切细节。相机举在眼前,几乎变成了他的半张脸,他通过它与外面的世界连结,观察外界的明暗面。又被它远远隔开,有一种置身事外的尖锐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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