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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此青郁(12)

作者: 青耳 阅读记录

她实在烦得不行,就不喊大伯叫爸爸了,只喊大爸。

亲生父母的苦衷她也能理解,推给政策她也接受,但谈不上原谅不原谅,因为她不在乎。

有少数的几次,她听到她亲生父亲夏正坤在背后说她冷漠无情,意思就是没从小养大的孩子就是不亲,很难疼爱下去。

桑渔也为此当场落泪,好像也不是难过,就是生理上的一种本能反应,哭完之后,她就忘了和这些有关的一切情绪,有什么关系呢,就算所有人都爱她,她也要爱自己,那没有人爱她,她更要好好地爱自己。

吃完了晚饭,夏桑和也还没下班回来,桑渔跟大爸大姆挥手:“不用送我啦,大爸,你心脏不好,不要再去做危险的事情了,别让我们担心。”

夏正军点点头,忽地从身后掏出了一个装裱框,横在胸前,他指了指里面“证书”的文字,一本正经地稍息立正,喊道:“椰丝!瑟!”

那是桑渔小学写给大爸的不伦不类任命书,《闽政文[2004]1126 号 任命夏正军为柚南街保安亭正亭级亭长》。

父女俩对上眼,大笑出声。

夏正军执意要送桑渔上车,他叮嘱道:“好好工作,别担心我,你大爸现在可是保安头子,开安保公司呢,我上次路过山洲鳗鱼场,看到那些水处理大家伙,跟大家说这可是我女儿做的项目,让废水变宝,保护环境,你可太让大爸长脸了。”

桑渔笑意不减:“我会的。”

“等以后糖尾动物园改好了,爸让咱保安队都去糖尾团建!”

“好。”

“还有没有钱花?大爸给你点钱。”

“不用啦,大爸,我都工作了,我有钱。”

……

桑渔启动了车子,晚上的山洲路上车流一样拥堵,她的车子如同一粒粟米一样融入车流沧海。

到了美食街那,她停车在楼下,没下车,把手机掏出来,点开计算机,开始加加减减地算,工资是没多少,但年终要到了,今年做了好几个项目不知道会有多少奖金呢,除去日常开销,她还会剩下多少钱,要从这些里面,给大爸大姆他们送过年礼物、包红包。

她盯着手机屏幕,忍不住深深叹气,沮丧是难免的。

穷啊,太穷了,她又到了隔几天就想暴富的发疯状态了。

这时候再刷到朋友圈,干投行的、干编程的、干机械创业的、干律师的,他们多金多彩的人生,她好嫉妒啊,一边红眼一边点赞,令她欣慰的是,和她一样在环保单位上班的,都一样贫寒,还有人基本工资才 1500 多的。

她退出朋友圈,就看到通讯录那边有个数字,点进去,有人新添加她为好友,验证消息却是:小鱼,我是谢久贺。

桑渔微微一怔,下意识地点开了他的资料页,还没通过好友,看不见对方的朋友圈。

她现在钻进钱眼子里了,第一时间想起的是谢骏说他赚了不少钱,她倒也不是想吃回头草。

而是……

听说,想毁掉一份美好的旧情意,就从张嘴借钱开始。

桑渔还没想好要不要通过,就听到有人在敲她的车窗,她看了过去,看到了站在车外的商陆,她不知道他在这站了多久,微微垂着眸,脸色并不好看。

“亮窗行动”后,驾驶室的车玻璃就不能贴镜面反光遮阳膜了,只有一层透明防水膜,她半降着车窗,商陆站在外面看得很清楚,他等了她一晚上,她没有回他消息,他原本想,她应该是在陪她大爸。

等他终于等到她姐的车停在车位上,见她没下车,拿出了手机,以为她会回消息,却也不是,走近一看,却是她点开了谢久贺的消息资料页。

第11章 跟我道歉

商陆没有撑伞,小雨飘落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脸上多了几分冷雾般的寒意,他敲完了车窗,又突然觉得很没有意思,雨水的冷意渗透到他的手指上,不知道是不是腱鞘炎发作,指骨隐隐作疼。

他也不想要那个答案了,她不会给出他想要的答案的,他转身就想走,桑渔却下了车,从后面喊他:“商陆。”

商陆停住脚,只一瞬,他又快步回了诊所,诊所斜对面有个菜市场,这时候已经关了,今天又下了雨,门口摆摊的就只有零散几个,卖了几十年麦芽糖的老阿公在那敲着铁罐,“叮叮当当”地响着,他看见桑渔,喊道:“小鱼,吃不吃‘加油’?”

桑渔犹豫了一下,走过去买了两根“加油”,木筷上卷了两大团的泛着甜香的麦芽糖,她举着麦芽糖,进了商阿公的诊所,只看到明君姑姑和商阿公。

桑渔问:“商陆呢?”

商明君撇了撇嘴,示意了一下楼上的方向:“没听到这烦死人的音乐声吗?”

商阿公说:“他吃了炸药,暴躁得很,现在噼里啪啦弹钢琴,阴晴不定,等下就要哭着弹琵琶了。”

桑渔点了点头:“那我上去找他。”

“等下。”商阿公忍不住皱眉,职业病犯了,“你牙齿不好,大晚上还吃糖,等下吃完马上就刷牙,刷干净知道不?”

桑渔顾不上点头,换拖鞋上了二楼。

这是属于她的小鱼毛线拖鞋,是明君姑姑闲着没事干,用毛线勾的,谈不上好看,也不保暖,因为手艺不好,毛拖前面太窄,脚趾头穿不进去,后头一小截后脚跟还露了出来。

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小灯,商陆坐在窗户边上弹琴,外面昏黄的路灯照了进来,打在他的身上,他冷着一张脸,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飞舞,大概是弹得不顺,弹错了音,他面无表情地合上琴盖,又转头去拿他的琵琶,弹起了《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里的悲伤琵琶曲。

窗外细雨霏霏,雨雾绵绵,光线冷清昏沉,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半抱着琵琶,冷着脸,只静静地看着窗外,手上的乐声静静流淌。

桑渔从小看到大,只觉得他又开始作了,他现在是被迫卖艺的儿郎,就差白居易看了,给他写一篇新的《琵琶行》了。

商陆多少是有点小资的,他祖公就是山洲有名的赤脚医生,祖嬷是接生婆,阿公是受人尊敬的老牙医,到了他父亲这一代,考上了大学后,就一直在外面打拼,有个会赚钱做生意的妈,他又是受宠的独子,要什么有什么,自己也优秀,没人逼他,偏偏他自觉,自小成绩好又多才多艺。

小学一年级那会,他爸妈工作忙、闹离婚,虽然爱他,但没空管他,就把他扔回阿公这,钢琴和琵琶也跟着他回来,弹钢琴还好,镇上的小孩都羡慕地夸他是钢琴小王子,他一弹琵琶,就被嘲笑娘气。

他并不在意,毕竟他知道,《封神演义》里的天王魔礼海就是面目狰狞拿琵琶打仗的,“娘气”也没什么大不了,更何况,他弹琵琶的时候,夏桑渔就会目不转睛地盯着。

就比如此时。

商陆早就发现她上楼了,但他就不动,一首曲子弹完,夏桑渔还是没出声,他转过头去看,发现她已经半躺在沙发上舔“加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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