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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冬(50)

作者: 桃吱吱吱 阅读记录

“没关系,注意不要打扰其他人,”黎冬不介意这些,温声提醒道,??

“你也记得休息,我明天会正常上班。”

外科常年缺人手,也很少有闲下的时候,值班后的第二天都要照常上班,运气好能在值班室里睡上一会。

小于听完又是一阵咂舌感叹。

他的工作虽然也常常要熬大夜,但毕竟干一票休息一段时间,辛苦程度完全比不上外科医生十年如一日的日子。

最后一台手术完成时天色已暗,时针指向七点方向,黎冬去洗手间冲了把脸,简单活动酸痛的肩背肌肉,准备吃完饭后去值夜班。

平静的夜晚在接近九点时,被突如其来的连环车祸彻底打破。

市区繁华地带有人在酒驾,在十字路口和一辆55座的客车相撞。

客车司机试图拐弯,想避免被高速驶来的轿车迎面撞上,黑暗情况下却没注意到拐角的长石台,不幸导致客车直接侧翻,附近来不及刹车变道的车辆也纷纷遭殃。

近百名伤者立即就近送医治疗。

一时间院外鸣笛大作,急诊严重人手不足的情况下,只能请各科室有复数值班医生的过来帮忙。

黎冬一路飞奔往急诊室跑,远远就闻到伴着死亡威胁的浓重血腥味,眉间不自觉拧紧。

急诊室门口人满为患,呻吟哀嚎声不绝于耳,不断有受伤的人从救护车担架上运送进来,让医院本就不多的床位瞬间变成稀缺资源。

“让开!都让开!”

破音的怒吼声响彻整座急诊大厅,四人负责的担架上躺着浑身是血的男人,破娃娃般的身体颤抖如筛糠,呼吸极度苦难,被鲜血浸染的面部眼睛大睁,瞳孔中只剩下无尽痛苦。

男人是侧翻客车的司机,也是送往医院中情况最严重的一位。

急诊部飞速接收病人,确认具体情况后,立即通知相应科室准备手术。

祁夏璟是从停车场赶来的,身上穿着风衣常服,应当是刚结束手术、离开医院没多久,车开到一半又临时被喊回来。

男人迈着长腿走进急诊大厅时举步生风,并没注意到角落忙碌的黎冬;而黎冬也只投去匆匆一瞥,又立即低头救助手上的病人。

大多数病人伤势不危及生命,基本是碎玻璃等利器造成的划伤,百人中只有几人受伤严重,也已经送往手术室抢救。

黎冬还是在帮患者包扎伤口时,听见旁边两位急诊科的医生讨论,才知道客车司机已经死亡的事实。

“诶听说送来的时候,人就已经快不行了。”

“只能说不意外吧,肋骨骨折刺破肺部还有救,连心脏都受到致命性损伤,能活着上手术台都算撑的很久了。”

“作孽啊,好好的人就被一个醉酒的畜生给弄没了。”

黎冬听着两人沉痛的对话,眼神微沉。

两位医生发现她还在,连忙上前接手工作:“黎医生这里交给我们,你快回去吧,今晚辛苦你了。”

“好的,没关系。”

离开急诊大厅要乘电梯上楼,黎冬在通向抢救室的长廊拐口停下,看着远处依旧忙碌的医护人员,听着此起彼伏的指令和痛吟声,只觉得心烦意乱。

她低头拿出手机,短信和同事确认科室没有新情况后,摘下别在衣领的收音麦,转身交给整晚跟在她身旁的小于。

她没有过多解释,直白道:“你先上楼,等会再拍吧。”

小于也听到客车司机的死讯,大概猜出些什么,没多废话:“好的,我去值班室等你。”

“嗯。”

相比于喧闹的抢救室门口,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楼梯口则要安静许多,只隐隐能听见远处人声。

清瘦颀长的男人正低头专心在看手机,头顶是刺眼冰冷的白光,在额前碎发处打落浅浅阴影,让黎冬看不清祁夏璟表情,只能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

祁夏璟听见脚步声并没有抬头,只是在黎冬走近时,头也不抬地开口道:

“傻狗回去又要和我吵架。”

男人平静的语调听不出半点情绪,唯独少了点平日漫不经心的倦懒,总也勾起的薄唇自然垂放着。

黎冬垂眸,去看他手机屏幕上的实时监控。

宽阔空荡的客厅里趴着一只孤独的金毛,而罐头似乎知道镜头对面是主人,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头。

祁夏璟背靠着墙脊椎微弯,修长脖颈后是凸起的颈骨,眼下藏不住的疲惫看的黎冬忽地有些难过。

她在祁夏璟半臂距离外停下,轻声道:“不会的,罐头能理解——”

话音未落她只觉得肩头微沉,是男人将头轻轻靠在她颈间,软蓬蓬的头发蹭过脖子,带来阵阵痒意。

“那个人死了。”

祁夏璟低沉沙哑的嗓音满是疲倦:“肋骨刺穿左肺和心脏,很快就死在手术台上了。”

医生并不是万能的,有能救活的就有一定有救不活的;客车司机送来时已有大出血现象,贯穿心脏的刺伤又往往致命。

黎冬知道这不是祁夏璟的错,他已经尽力第一时间赶到,这样恶劣的情况下,谁来手术都无力回天。

但现在人死了。

即便理智再清楚,情感上也依旧会难过自责,会一遍遍责问自省,为什么不能再快一步、为什么不能再抢先一秒。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安全通道的楼梯口,相对无言。

黎冬几次欲言又止,却又如鲠在喉地说不出一句安慰。

”黎冬,”额头抵在她颈间的男人率先打破沉默,一动不动地低低呼唤她名字,沙哑声线闷闷的,

“给我靠一会吧,就十分钟。”

黎冬没有出声回应,只是抬手环抱住祁夏璟劲瘦的腰,一下又一下轻拍他后背。

她向来不擅长安慰,也从未见过祁夏璟无力、甚至是挫败的模样——男人永远都是漫不经心的,也永远都是无所不能的。

不仅是她,好像所有人都是如此默认,所以才会有连轴转的死亡手术排期,才会在每次遇到最棘手的难题时,第一反应都是向他求助。

而在亲眼见到他束手无策的刚才,黎冬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猛地攥住,忽地有些喘不过气。

“我以为,你起码会象征性安慰我两句。”

鸦雀无声中,祁夏璟勾唇沉沉笑了,笑声却听不住几分真心实意:“或者拍拍就算是安慰了——”

“祁夏璟,没关系的。”

黎冬垂眸,目光所及是祁夏璟染上血色的深棕色风衣,不知道还能不能洗去,深吸口气:“疲惫是可以的,难过也是可以的。”??

她用力压下因为心疼而颤抖的尾音,拥抱男人的手上动作不禁用了些力气:

“.......至少在我这里,你不需要永远坚强。”

话音响起的同时,黎冬清晰感受到祁夏璟微弯的背脊猛然绷紧,总是率先打破沉默的男人罕见地陷入长久的沉默。

直到黎冬以为他要继续沉默下去时,祁夏璟垂落的双手毫无征兆地抬起将她抱住,小心翼翼的动作,像是生怕弄疼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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