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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冬(116)

作者: 桃吱吱吱 阅读记录

僧人闻言面露犹豫,见到黎冬求知心切,缓缓点头:“我想您应当拥有知情权——不过此事情况特殊,须得问过主持。”

“不急的话,黎施主请随我来。”

说完,他便叫身后不远的年轻小僧代为站在木桌前,带黎冬向着大殿背后的后间走去。

黎冬快步跟上,离开前怕祁夏璟找不到人担心,不忘给他发消息,说自己人去了洗手间。

她恍恍惚惚跟着僧人穿过石路长廊,最后在五人的厅房内被告知在此静候,等僧人背影彻底消失时,低头发现掌心早已被汗滴浸润。

她不清楚自己在紧张什么。

震耳的心跳声不知叩响多久,当黎冬只觉得半个世纪都要溜走时,终于远远见到离去的僧人返回,人跟在胡须斑白的年长者身后,想来对方就是他口中的主持。

老者除却同样的面容和善外,更多了几分年岁的沉淀和稳重气度,走近后朝黎冬微微行礼,略显苍老的声音安抚着她燥乱的心跳:

“黎施主,听说您想询问有缘人为您祈福一事。”

黎冬忙不迭点头,语气急迫恳切:“能问问对方是谁、什么时候、又是如何为我祈福的吗。”

“那位有缘人不曾主动告知您,一定有他的理由,”主持沉吟片刻,语调平缓舒和,“我想我们应当尊重他的意愿。”

老者话语停顿几秒,似是不舍得见黎冬失望而归,长叹口气:“不过老僧以为,此事黎施主也当有知情权。”

“若您是在好奇,不妨看看册上有缘人为您祈福的祝愿吧,只是对方身份则不便告知。”

说着便让身后的中年僧人将手中厚厚的书册双手奉上,打开的页面入目,就是黎冬的名字。

【愿27岁的黎冬健康幸福,万事胜意】

见到未落款祈福语的一刹那,黎冬只觉得胸腔闷堵到呼吸困难,连耳旁主持沉缓的话语都听得艰难。

主持说,这位有缘人自十一年前的仲夏某日来到庙前,并未参拜却留下一张高额支票,叫当时还不曾是主持年长者每年都为她积攒功德。

黎冬指尖颤抖地往回翻页,不出意料地见到更早一年的祈福语。

【愿26岁的黎冬健康幸福,万事胜意】

主持说金额过高,须得留下有缘人的联系方式,于是两人约定,除却大小法会的日常祈福外,每年冬至当日,有缘人如果不能亲自到场,便会联系庙里僧人、并告知祈福内容,最后再由僧人誊抄在红布条上,挂与大殿外的许愿树上。

耳边已快听不清主持说话,黎冬手上加快翻页的速度,发现几年前的祈福都是相同内容。

【愿25岁的黎冬健康幸福,万事胜意】

【愿24岁的黎冬健康幸福,万事胜意】

【愿23岁的黎冬健康幸福,万事胜意】

“......”

快速翻页的手停在她十八岁、他们刚分手不久的那年,她终于见到些许不同的内容:【愿18岁的黎冬健康幸福,万事胜意,愿我们总有一日能相逢】

心中明知再往前还有一条,黎冬心中却突然生出怯懦,迟迟不肯翻动。

主持年迈的声音忽地在耳边响起:“第一条祈福语是有缘人亲笔写上、再由僧人代为誊抄在红布条上的。”?S

纸页终于翻页,黎冬在见到还曾意气风发的少年笔迹时,泪水瞬间蓄满眼眶,眼前视线一片模糊不清。

【愿17岁的黎冬健康幸福,万事胜意】

【愿我们能永远如现在这般,真诚而热烈的深爱着对方,直到世界毁灭的最后一秒】

第45章

——愿我们能永远如现在这般, 真诚而热烈的深爱着对方,直到世界毁灭的最后一秒。

短短几十字,黎冬却只觉得窒息感直冲而来, 胸腔喉管像是被松软的棉花填满,喘息艰难。

握手术刀的右手不受控地轻颤, 她指尖轻触粗糙纸面,可笑的试图寻找少年十年前留下的痕迹。

那时意气风发的少年, 会连笔触都是透着恣意张扬,字体龙飞凤舞却不失苍劲有力, 最后一笔总是上挑。

原来他当年的笔迹是这样。

黎冬想起她几次在医院见过祁夏璟笔迹, 字体一眼能看出出自同一人, 末笔却不再放肆。

一如男人在这十年间学会收敛锋芒, 变得沉稳、成熟、而泰然自若。

她却只觉得难过。

以前她的少年是盖世英雄,无坚不摧更无所不能, 在茫茫人群中永远耀眼肆意,如璀璨夏日般, 惊艳照耀过无数如她一般的人。

那时的他浑身反骨,恨不得让全世界他有心爱的女孩,为此不惜离经叛道。

而十年后的现在,最是张扬无畏的少年甚至在无人知晓的一句祝福中,都不敢再敢表露爱意和思念。

隔着万洋千里之外,少年在失去她的年岁越发沉默,万千思绪满埋藏心底,只十年如一日为她祈福。

唯一的纪念方式,是将她姓名纹在最脆弱的心口, 却连卧室淋雨间的灯都不在打开, 因为害怕见她名字。

黎冬有一刻, 突然觉得自己最不可恕。

是她把祁夏璟从神坛上拽下,又一声不吭地将他丢下,从头至尾只自私的关心她所谓的对错,却从未在意过那个不顾一切来爱她的少年死活。

徐榄说,祁夏璟只是从来不说,一身傲骨却在这十年里,被无数次打碎重组。

黎冬骗不了自己。

刽子手如她,亲手杀死了那年意气风发的少年,无情碾碎了少年的尊严和信仰。

也是她,杀人不见血的全身而退,背影潇洒自如。

黎冬不敢想,祁夏璟在这分别的十年里,究竟是接受被抛弃的事实、又是怎样独自熬过孤苦。

深深鞠躬谢过主持,离去前,黎冬恳切央求道:“请问,这些祈福语可以拍照吗,我想保存留作纪念。”

主持没有拒绝她。

离开后厅,黎冬恍惚从侧面小道绕到枯林背后的洗手间,发现祁夏璟在七分钟前给她发来短信,让她不用着急。

黎冬看着熟悉的金毛头像,强压下的泪意再度袭来,视线模糊中她深吸口气,收起手机调整表情。?

枯林外的空地人来人往,懒懒垂眸靠着矮石柱而战的男人出挑依旧;他今日在灰色高领毛衣外套了件深黑毛呢大衣,衣摆长至膝弯,水洗蓝划痕牛仔裤下的长腿笔直,午光倾落柔软发顶时,整个人都着疏离矜贵的慵倦感。

感应到注视目光,祁夏璟抬眸对上黎冬视线,双手插兜迈着长腿走来,目不斜视。

似乎看出她脸色不好,男人俯身微微皱眉,沉沉道:“不舒服?”

“没有。”

怕被察觉出端倪,黎冬强笑的演技拙劣,还僵硬地抖了下肩膀,垂眸胡扯个理由:“可能是因为天气冷——“

话音未落,沉甸甸的毛呢大衣便轻柔披在她肩膀,干燥温柔的掌心落在她前额。

微愣后抬眸,黎冬见祁夏璟拧着眉在试她提问,眼中散漫褪去:“不舒服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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