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扶摇上青云(科举)(211)

作者: 长安墨色 阅读记录

某一刻,沈长林分了分神,想起昨日晨时陆清栩所言“姑母说假死药并非传说之物,她年轻时曾见过,人服用后气息微弱,脉搏凝滞,面色惨白,肌体僵硬,瞧上去和死人无异,只要联合内侍买通验尸仵作,便可蒙混过关,我同她研究试验三五个月,或许可将药制作出来。”

这真是个好消息,沈长林望着夜幕中炸开的烟火,微微一笑。

“悯容,牵着朕的手。”

坐久了,姜昶想活动活动腿脚,便在离寝殿不远的地方下了辇。

他牵着小太子的手,沿着宫道悠哉闲适的迈着步子:“今日晚睡,明早给你放两个时辰假,用过午饭后再跟师傅上课吧。”

小太子惊喜的眨眼:“太好啦。”

姜昶轻轻一笑,这小子和他小时一样,偶尔得个睡懒觉的好处就开心不已,孩子是多么天真满足啊,可叹年纪越长,就越难为小事开怀了。

夜已深,银月掩入云层,皇城像潜伏在暗处的凶兽,阴气森森,散发着恐怖气息,令人浮想联翩,想起志怪小说中的各路妖魔,而远处风吹过树梢,呜咽绵延不绝,更添诡异滋味。

小太子缩了缩脖子,将姜昶的手捉得更紧,姜昶了然,低头问:“害怕了?”

小太子挺直胸脯,十分要强:“才不怕!我是男子汉!”

小孩怕黑实乃寻常,姜昶莞尔,将他往身前带,并示意后面提灯的太监再过来些,就在这一刹,“啪”的一声,身后灯影忽然全灭。

提灯太监软趴趴的扑倒在地,汩汩鲜血自他心口不断淌出。

夜色太暗,小太子没注意到地上的血,他正想说太监摔跤了,姜昶下意识捂住了他的嘴。

夜那么静,落针可闻。

姜昶屏住呼吸,心脏激烈跳动着,他本就有心疾,情绪一激动,便有病发之兆。

“别动。”来人声音粗哑,打断姜昶呼喊救驾的念头,这人手中的匕首闪耀着寒芒,正无情的抵在太子的咽喉上。

皇城守卫森严,这几年从未发生意外,因此姜昶一入内宫,就叫侍卫们离远避让,他想清净片刻,岂料一时贪欢,竟遇此等祸事。

“在想我是谁?怎么进来的,想干什么?呵。”姜逐谨咧开嘴,无声大笑,他狠狠掐着小太子的后脖颈,咬牙切齿道,“再森严的守卫也有漏洞!何况对这皇宫,这皇宫!我比你们两个野种更熟!你有什么资格做皇帝,这个兔崽子又凭何做太子!”

姜逐谨越说越激动,最后几字近乎怒音,全身的血都在往头上涌,飙升的血压染红了他的双目,他五官狰狞,嘴角不可自控的抽搐,显露出癫狂。

姜昶平稳着呼吸:“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我要你们死!”姜逐谨凶狠的答,雪白的刀刃几乎要刺破小太子的喉咙。

姜昶胸膛里那颗不堪重负的心脏一阵狂跳,脸色苍白如纸,刹那间冷汗淋漓,他在靠意志坚持着,侍卫们只是避让,巡逻的频率虽然降低,但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异常,赶来救援。

当务之急,是稳住眼前这疯癫的莽汉。

月亮终于从黑云中冒出点头,借着微弱的光线,姜昶略略看清姜逐谨的脸,胡汉混血的面孔加上他刚才的话,不难猜出他的身份。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姜昶声音镇定,“你想要自由,这很简单,我可以封你做草原王,给你人马,粮草,金银。”

姜逐谨怔愣一瞬,旋即暴怒:“休想骗我!”他已经失望太多次。

姜昶看出对手的迟疑,他抓住这个破绽,以此为突破口,循循善诱:“我岂敢骗你?你抓住了我的软肋,再者,草原王是你,比其他任何人更让我放心,毕竟。”

他没继续往下说,但意思很明显——毕竟你有汉人血脉,是自己人。

姜昶呼吸悠长,竭力凝神,他的心疾已经发作,有千百根看不见的银针扎在他的胸口,使他剧痛难当,呼吸困难,他急需服药,并叫御医诊脉施针,可此刻他不能显露怯,一丝一毫都不可。

小太子一动不动,他猜测劫持他的男人定凶神恶煞,这人身上的汗馊味令他作呕,他忍呕吐的冲动,惊讶的主意到提灯太监身下淌出一片血泊,血泊越来越大,漫过他的鞋底。

小小年龄的他,第一次直面死亡,他意思到身后的恶臭男人真的会杀了他,饶是他比一般孩子早慧冷静,也不可抑制的打起寒颤,好在姜昶及时察觉,手指轻巧不动声色的给予安慰。

一阵冷风从宫道尽头吹来,裹挟着森森寒意,好不容易探出头的月亮,再次埋入深深的黑云之中,宫道内黯淡无光……

“娘煮了桂花藕粉团子,还加了酒糟,大忙人快来吃一碗吧。”

已过了子时,沈家宅院两位沈大人的书房里却还亮着灯,沈玉寿忙工部的事,沈长林则看六部汇总奏报,兄弟俩劲头十足,仿佛不知疲倦。

夜里奶娃娃要吃奶,虽有奶妈丫鬟照顾,钱氏还是不放心,一听见叶京安屋里有动静,就会披衣裳过去帮帮忙,将重孙儿照顾妥帖哄睡好,遥见书房还亮灯,又去厨房做了桂花藕粉汤圆。

“好不容易住进了城里,过上了好日子,倒比庄稼汉还忙。”钱氏忍不住碎嘴,心疼两个孙儿的同时,心底也有甜意,老太太虽然大字不识一个,却明白的很,玉寿长林在为百姓办事,是积德行善。

钱氏将煮好的夜宵交到同样没睡,还在研究药方的陆清栩手上,低声叮咛几句便回了屋。

熬了半宿,沈长林正饿着,和陆清栩对坐吃夜宵,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奶奶还没睡呢?”

“睡了,起来看了看孩子。”

“唔——”沈长林吞下一颗软糯香甜的糯米团子,“药方的事进行的顺利吗?”

陆清栩喜欢酒糟的香甜气,正用勺喝汤:“还算好,缺很多药引子,正在凑,你那头呢?最近那些学生可还安分?”

沈长林吃得快,三两口就将一碗团子解决干净,随后拿起一份奏报边翻看边答:“没再闹出大事。”正说着,他忽然眉头一皱,神情凝重起来,“去岁进京请罪的那批胡人逃了三个,一个抓捕归案,还有两个在逃。”

偌大一个华京,缉贼捕盗这类小事自不会传达到他这,实在是胡人身份敏感,加上多日抓不到人,分管此事的官吏才在日常奏报中提了一句。

沈长林死死盯着那几行字,心里发毛。

华京有不少胡商,其中有官府登记在册的也有黑户,男女老幼加起来有几千人,这几千人里忽然多两个,哪怕是粗狂的男子,对整个华京的治安也影响不大,何况自耶律严大败后,城内胡人都夹着尾巴做人,没出过什么乱子。

沈长林飞快的思考着,喃喃自语:“这样看没什么要紧的,叫他们搜捕的勤些便是。”可直觉又在心底呐喊,会有大事发生,会有大事发生!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