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沾青(55)

分明都是斯文温润的,可他比起徐初阳,好像缺失了该有的脾气。

林琅看着正体贴地将蛋糕切成小块的裴清术。

近乎感慨的语气,在安静的房间响起。

她说:“你脾气这么好,很容易被欺负的。”

他将切好的蛋糕放在她手边,连同刀叉也一起。

他去看她的眼睛,那双清浅的瞳仁里,只有她倒映的身影。

很轻的一声笑:“可能我碰到的都是好人,暂时还没被欺负过。”

林琅想,也是,他的身份地位就落在这儿,谁敢欺负他。

谁有胆去欺负他。

人善被人欺,这话用在上位者身上,不起作用。

他的慈悲,是施舍,也是宽容。

“还想吃什么?”他问她。

林琅对食物没有太大的要求,能填饱肚子就行。

不过既然他问了,她就随口说了一个:“火锅?”

他轻笑:“好。”

林琅的手机放在一旁充电,充电器是裴蔺给她的。

这会充够了电量自动开机,一连串的未接来电弹出。

是不认识的号码。

她放下手中的银匙,拔了充电器,将手机拿过来。

疑心是哪个客户给她打的电话,正要回拨过去,手机的来电铃声打断她下一步的动作。

她按下接通,将手机放在耳边。

手机那端,风声寂寂,见电话终于被接通,徐初阳长松一口气。

从阿姨给他发的那条消息起,他便一直在给她打电话,可是始终无人接听。

她拉黑了自己的号码,他用司机的手机打给她。

一直到现在,终于被接通。

没事就好。

紧绷的情绪瞬间松懈,如同被拉紧的弦。

失去了张力,连说话的声音都有气无力:“吃饭了吗,饿不饿?”

早在一开始,便听出是谁的声音,林琅眉头皱了皱。

很多时候,她都不是很理解,为什么明明做错事情的是他,却还总要摆出一副好人模样。

既然谎言都被扯开,大家落得个狼狈结尾,为什么还要装出一副深情款款来。

她全部交付出去的真心,不是早就被他践踏干净了吗。

林琅自己都开始怀疑,有不甘吗,有憎恶吗。

自己如今对徐初阳到底是什么感情。

她的视线突然落在裴清术的身上。

他坐在那,剪裁合体的高定正装,衬得那副宽肩窄腰的身段越发清绝。

心中供着慈悲佛,嘴里念着道德经,真真正正做到了,以己渡人。

一种怪异的情绪突然上涌,如同吸水的海绵一般在她心底瞬间涨大。

阴暗到,完完全全将她遮蔽。

这种阴暗促使她伸手,握住裴清术的手。

后者抬眸,眼神几分错愕。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如玉竹一般修长好看。

握在一起时,触感微凉,带了点硬。林琅的手指一根一根,缓慢地伸进他的指缝,指腹搭在手背,掌心紧密相贴。

仿佛要将自己,也一同融进他的骨血之中。

顶多只算亲密,称不上多暧昧的动作,却因为他周身高山白雪般干净神圣的气质,生生衍出一些渎神的罪恶来。

林琅说话的语速不急不缓:“正在吃,有事吗?”

徐初阳沉默片刻:“你一个人?”

大概得益于她看谁都缺点意思的眼睛,林琅总给人一种不真实的空灵感。

好像她是一面风筝,随时都有被风吹走的可能。

除非时刻攥紧那根拴着她的线。

哪怕稍有松懈。

林琅一边接电话,耳边是徐初阳担忧的语气,一边握紧裴清术的手。

指尖在他掌心描绘,他的掌纹淡,浅浅的几条。

生命线和事业线很长,唯独爱情线有些杂乱。

林琅从前跟着寺里的师傅学过一些,只能算皮毛,准不准就两说。

纤细白嫩的手指在掌心打圈,似有若无的轻触。

仿佛一朵才结出的花苞,连周围枝芽都是嫩的,却被人生生用手指给戳开、搅散。

裴清术脊背轻微地绷紧。

待到她合拢手指,第一次发现,他虎口处长了一粒褐色小痣。

被冷白的肤色衬出几分禁欲来。

她用指腹抚过那粒褐色小痣,动作温柔的,仿佛怕弄疼了他。

裴清术偏开头,呼吸随着喉结的轻微浮动也沉下去几分。

距离那么近,这阵沉下去的呼吸声,也被电话那端的人给听见。

徐初阳的眉头瞬间就皱起,拿着手机的那只手,也收紧到仿佛要生生将它捏碎。

他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复,语气也听不出太多异样:“小琅,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接你。”

林琅没再说话,等沉默的时间拉长了,然后才毫不犹豫的将电话挂断。

裴清术的手被她握着,此时十指紧扣,不同于上次没有给任何回应。

这次,他也同样,握住了她。

只是神色有片刻怔然。

林琅松开手:“你的手怎么总是这么凉。你很冷吗?”

他抬眸,刚才的怔然不复存在,仿佛只是林琅的错觉。

这次,他主动去握她的手,眼中是带着笑意的:“现在就不凉了。”

林琅看见他眼底的笑。

她想,自己以后也会下地狱吧。

第二十八章

两只手缠握在一起, 没一会,裴清术的手就被林琅熨出几分暖意来。

他的手好看,骨节分明又修长, 稍微合拢, 便能把她整只手都包裹住。

林琅觉得, 裴清术这个人实在太干净了, 让人拿起画笔也不忍让他身上描摹色彩。

总觉得那是一种亵渎,对他的亵渎。

“你以前, 有过喜欢的人吗,哪怕只是好感?”

她开始好奇,觉得荷尔蒙高涨的青春期少年很难抗拒自己的真心,不让它去躁动。

在面对她的问题, 无论大小轻重,每一个, 裴清术都会认真对待。

包括此刻, 他也沉思去回想。

然后摇头:“没有。”

林琅问:“一次也没有?”

大抵是觉得她这个反应有些好笑, 他眼底漾开层层浅淡笑意:“家里管教严厉, 我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学习了。”

所以, 没空心动。

是没空心动还是心动不了。

林琅没有继续多问。

感情本来就是个很玄乎的东西,这是在她自己身上就被证实过的一个真理。

所以她不可能去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更何况, 裴清术这个人, 天生就有一种能让人无条件信服他的气场。

她身上的衣服穿的有些单薄, 白日里气温高, 她来的时候太阳还未落山。

这会已是深夜, 外面寒冷露重的, 如果就这样出去, 恐怕也得冻出一身好歹来。

裴清术脱掉自己的外套给她搭上:“我让人把暖气开高一点。”

那股淡而厚重的沉香气息越发浓重。

没由来的让人心静。

林琅迟疑了一会, 伸手拉着外套衣襟,往里收了收。

若把外套比做人,此刻的她,便被整个从身后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