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沾青(49)

给他留了电话号码, 让他到时候给她打电话就行。

裴蔺低头, 看了眼自己手上那张写了一串数字的便签。

“我认真的, 你长得有点眼熟。”

林琅回一句:“我也认真的, 你也有点眼熟。”

裴蔺突然笑了:“要不吃顿饭再回去?小爷请你。”

现在的小屁孩, 毛都没长齐, 就开始一口一个小爷的自称。

“下次吧,姐姐还有点事儿。”

她摆了摆手,头也没回的离开了。

裴蔺盯着她的背影,明明挺熟悉的一张脸,却又想不起到底在哪见过。

在哪见过来着?

-

徐初阳最近留在家里的时间明显变少了,但冰箱和厨房里永远都有新鲜的水果和饭菜。

便签也是贴的到处都是,一些细微,但明显会被林琅遗忘的点。

譬如,经期别喝冰水、不要空腹喝咖啡、洗完头发以后吹干再睡着。

林琅面无表情,对那些便签视若无睹。

照样该干嘛干嘛。

虽然他待在家里的时间不多,两人作息也对不上。

但林琅偶尔还是能和他碰上面。

譬如大中午,她睡到一半感觉口渴,从房间出来。

正好看到收拾卫生的徐初阳。

家里挺干净的,但徐初阳有点洁癖,所以每天都会打扫收拾一遍。

可能是养成习惯了,再忙,他也会抽空回一趟家。

打扫的同时还不忘将水果洗净切好,摆放在林琅能够看见的地方。

一个穿着睡衣,站在房门口。而另一个,明显刚回来没多久,外套此时被随意搭放在沙发靠背上,身上穿了件烟灰色的衬衣。

袖口卷起,露出劲韧清瘦的半截手腕。

手边是刚叠好的衣服。

林琅的衣服。

她下意识看了眼阳台,昨天洗好晾晒的衣服被收走,那里空空落落。

她语气平和:“随便碰别人的东西,不太好吧?”

徐初阳始终神情温和,却在看到她的憔悴模样后,稍微敛了眉,心疼和担忧齐齐浮于眼底:“最近又失眠了?”

林琅没再理他,只是过去,将自己刚被收整叠好的衣服抖落开,又重新扔进洗衣机中。

然后才回房。

徐初阳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几分黯淡落寞。

好半天,他像是从脚底开始,被抽没了力气,走到阳台那儿,靠着墙,点了根烟。

然后盯着滚动清洗的洗衣机发呆。

冬日晌午的阳光落在他身上,仿佛都失了几分暖和,只余凄冷。

他今天回来还有其他原因。

他妈明天生日,到时候会来很多人。他想趁着这次机会把林琅带回去。

让他们见见。

他做过很多错事,也让她在这段关系里受到了太多委屈。

恋情的开始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她陪在自己身边的那些日子里,他看不清自己的内心。

可是最近。他想过很多。

他爱她。

早就在这么多个朝夕相处的日日夜夜中爱上了。

他不敢去想象没有她的人生会是怎么样的。

所以。

徐初阳低下头,夹着烟的那只手,在缓慢收紧。

直到整支烟都在他掌心被揉皱,猩红火光灼痛掌心,他也像没有任何感知。

他看着始终都对着他紧闭的房门,眼神黯淡到什么也不剩。

那种无力感逐渐席卷他的全身,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性格里的固执和倔,徐初阳比任何人都明白。

或许她还爱着他,可她永远都没办法过去心里那道坎。

她始终,都会恨他的。

徐初阳颤抖着手又去点第二根烟,情绪上来了便想要努力压住。

可是手越抖越厉害,直到再也控制不住。

他松开手,打火机和烟一起摔在地上。

金属质感的打火机,碰撞理石地板,发出的声响有点大。

他如同战败的将军,在临死前,望向被夺走的城池。

-

自从那天在电影院看过电影之后,林琅和裴清术就没了任何联系。

仿佛那天的事情只是一场荒诞而又短暂的梦。

她点进他的朋友圈看过一眼,什么也没有。

只能看见正中间预示着开头就是结尾的横线。

虽然她对裴清术这个人不算了解,但也能断定,这人根本就是从来没有发过朋友圈,而不是对她设置了权限。

林琅面对他的沉默没有丝毫感触,只是将手机锁屏随手放在一旁,准备续着刚才的困意继续睡。

可她明显高估了自己。

清醒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只能和往常一样,继续看着天花板发呆。

前一天的失眠造成的连锁反应就是第二天,裴蔺在见到她的那刻,发出了一种近乎不可思议的惊讶:“我还以为你快嘎了。”

林琅没太听懂,看向他。

裴蔺解释:“嘎等于死。”

林琅点头,喝了口咖啡提神:“谢谢你对我的祝福。”

她今天的打扮挺随意,里面是条针织长裙,外面随意套了件米杏色外套,柔顺长发散着。

可能是因为过于憔悴了点,肤色如同白瓷一般毫无血色。

反而有种病态柔弱的美。

裴蔺看着她,对搞艺术的刻板印象又多了一层。

那就是除了对生命的消极,还有一种别人没有的特殊气质。

总之是褒义。

他还挺遗憾:“要不是你大了好几岁,我还真想追你。”

林琅没有搭理他,扫视一圈这个专门收拾出来给他准备的画室。

东西挺齐全,连画具的牌子都是她平时想买又不舍得买的高档货。

兴许是见得多了,一个徐初阳,一个裴清术。

随便一件衣服都贵的她咂舌。

弄得现在她都快对金钱失去概念了。

所以哪怕今天裴蔺带她来的是整个北城最贵的酒店,她也丝毫不觉得意外。

就算此刻顶层的停机坪降落一架直升机,说是他家的,她也觉得很正常。

“你怎么知道我家有直升机?”裴蔺一脸震惊,“不过不是我的,是我堂哥的,他有直升机驾驶证。”

“堂哥”这个词几乎是他这儿出现频率最高的。

林琅甚至都不懂,他对这个堂哥到底是爱还是怕了。

宴会时间快开始了,裴蔺出去接了个电话,又神神秘秘的进来,让林琅千万躲好了,别出来,也别发出太大动静。

等这儿过去后,他给她加价。

客户就是上帝。

所以林琅点头,坐在沙发上,安静玩起消消乐。

手机的电量只是玩游戏就耗费了大半,等林琅去看时间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这里的隔音效果足够好,所以她听不见外面的声响。

直到有人将门打开,短暂的音浪在开门同时泻进来。

姑且算得上热闹的喧闹,夹杂着舒缓柔和的钢琴声。

裴蔺苦着一张脸把门关上,明显刚受到长辈言语间迫害。

他长了一张带点痞气的脸,黑色中长发,微微带了点卷,挺随意在脑后扎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