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沾青(30)

但,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上楼,开门,换鞋。

一只手搭在鞋柜上面,当作着力点。

因为平衡感不太好,所以哪怕只是抬起一只脚换鞋子,都能够让她摇摇晃晃站不稳。

徐初阳每回都笑她:“小琅同学这是捏了大象鼻子吗?”

林琅之前告诉过他,捏了大象鼻子,人会站不稳。

不过随口编的一个,他却记住了,回回用它来笑话她。

林琅让他别说了,他笑着点头,应声说:“好,我不说。”

可到了下回,他还是这么说。分不清是无意还是故意。

总惹得林琅面红耳赤跳起来要捂他的嘴。

他也不躲,被她白白嫩嫩的小手捂住的嘴,往上勾出一道弧度来。

那点轻微的动作,让他的唇,在她掌心,贴的更近。

有点像羽毛。

蛰的她心脏都跟着颤了颤。

后来徐初阳握着林琅的手,从唇上拿开,改为放在自己的胸口。

“听见了吗。”他问。

林琅好奇:“听见什么?”

“它在说话。”他将她的手,按的更紧一些。

隔着薄毛衣,更深刻的去感受。

他的心跳频率很杂,没有任何规律,如果非要用一个字来形容的话。

那就是。

——快。

很快,快到好像要抵着她的手掌挣破血肉城墙。

说了什么呢。

她还是不懂。

他俯下身,唇贴住她的。

吻到双方都微微窒息时,那点压低到自然沉出一点气泡质感的声音,带着喘息,零碎说出那句

——它在说,我爱你。

-

这个点正是饭点,整个小区楼都充斥着一股饭菜的香味。

门开后,那股香味更浓郁。

厨房里传来翻炒的声音,锅铲偶尔磕碰到锅底发出的。

难以忽略。

徐初阳应该是刚从公司回来,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便开始进到厨房做起晚饭。

领带早被解开抽走,只剩一件浅灰色衬衣,下摆齐整地扎进裤腰里,挺阔面料,扯不出一丝褶皱来。

黑色西裤之下,却穿着一双蓝色绣着哆啦A梦的拖鞋。

这是林琅之前逛地摊买的。

二十五,买一送一。

买一双凯蒂猫,送一双哆啦A梦。

他说:“去洗个手,马上就好了。”

温和语气。

林琅目光落在厨房,徐初阳又重新折进去,关了火。

单手握着锅柄,一只手去拿清洗好的瓷盘,将炒好的菜倒进去。

好像什么都没变,和以前一样。

他工作不忙的时候,或是下班早,都会在家给她做饭。

是料定了她不爱争论,所以打算像从前那样,轻飘飘带过,装作无事发生?

林琅将包放下,人往厨房旁的门框上这么一靠:“徐初阳,我们谈谈吧。”

徐初阳对上她的那双眼,浅淡到像是洗到褪色的琥珀。

从前只对他一个人才会表露很多情绪,此时仿佛被连根拔走的植物。

只剩下空洞。

幽深,却又干净。

徐初阳知道,那道坎她始终都过不去。

是他当时没有考虑周全,是他做错了。

“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我也知道如今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林琅点头,平静的问出口:“所以你就打算什么都不说?”

徐初阳是个沉稳性子,幼时便如此。

早年前留宿裴清术家的师傅给徐初阳算过八字。

他劝徐初阳,来日主事业,远情爱。

“你人生的两道岔路,都败在感情上。”

这是他的原话。

徐初阳和裴清术不同,他对这些神鬼怪诞置若罔闻,只觉得,无稽之谈。

可那日所说的话,好像在一点一点灵验。

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几次失控,都是因为女人。

几天前听说林琅受伤,不知所踪,他就差没把整个北城都翻过来去找一遍。

那种没法控制自己情绪的体验,只在很多年前,得知蒋杳要出国的时候才有过。

再多的解释好像在此刻都失去了作用,只会生出几分狡辩意图。

“当时情况太险峻了,医生说蒋杳的伤处哪怕再偏一分,都会有生命危险。”

林琅不想听了。

她只说自己想说的:“我最近在看房子,过几天我会搬走。”

后背离开门框,她站直了身子,在她离开前,徐初阳过去挡在她面前,不让她走,也不许她回房。

有些疙瘩不及时解开,长时间梗在心里,只会越来越紧。

他深知这个道理。

所有他没办法去给林琅冷静的机会。

她每多冷静一分钟,都是在不断远离他。

“你刚才不是说要和我谈谈吗,我们现在就谈。”

“没必要了。”林琅说。

徐初阳站在房门口,并不给林琅进去的机会,语气强硬:“林琅,你把你的不满全部告诉我。”

她的不满?

林琅有点想笑。

她有什么不满他竟然全无所知。

她还能不满什么,不满他擅自开始这场动机不纯的恋爱,不满他无数次看着自己这张脸时,心里或许想的是另外一个女人。

不满他......

她不满的地方太多了。

可是那又怎样呢,都过去了。

林琅已经不想再计较了,实在太累。

很小的时候,她见过领养家庭里的父母吵架,女方歇斯底里如同泼妇,男人却始终低头不发一言。

路过的看了恐怕都要说一句,这男人真可怜。

可事实是什么呢。事实是这个男人偷了家里准备给家里老人看病的钱去养外面的小三。

人们大多只会轻信表面,对真相却疲于多问。

林琅很害怕自己长大以后也会成为那样的人。

明明是受害者,却被人认为是不讲理的泼妇。

所以她只是看着徐初阳的眼睛。

然后一字一句的告诉他:“没什么好说的了,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

是你自己不珍惜。

是你自己把别人的真心当作鱼目。

--

接到徐初阳的电话时,裴清术刚得了一块徽墨。

前些天受邀参加的拍卖会上,无意中瞧见的。

听说只剩这一块了,手艺繁琐,年代又远。

这墨原来的主人也是一位私人收藏家。

半路发家的暴发户,喜欢学人搞一些文雅爱好,但对什么都是半桶水。

晃一晃,只能听得个水响。

实在是石头上种黑豆——枉糟蹋东西。

手机铃声响起,裴清术放下手里的东西,错目去看。

来电显示人让他动作稍微顿住。

大概是骨子里那点天然的傲,让他没法撒谎。

可是现在。

裴清术最后还是接通了电话。

好在徐初阳并没有问他。

否则,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徐初阳只是拜托他,帮忙去一医照看一下蒋杳。

她身边没个亲人朋友,只有她自己。

至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