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沾青(141)

裴清术将灯关了,只剩两盏床头灯还亮着。

他掀开被子上床,才刚躺下,就立马将林琅搂过来。

那双干燥温暖的大手放在她的后背,隔着睡衣单薄的面料轻抚摩挲。

林琅闻着他身上清新好闻的气息:“裴蔺居然这么安静。”

她有些意外。

就他那个事儿多的性子,估计隔一会就得过来敲门。

今天居然这么老实。

裴清术笑了笑:“长大了。”

林琅盯着他那个笑看,很难不让人怀疑裴蔺这么安静,是这人提前警告过。

“好了。”他把床头灯也关了,搂着她,“不早了,快睡吧。”

林琅说睡不着,给我讲个故事?

她每回睡不着了都会让裴清术给他讲睡前故事。

偶尔他出差不在家,便会让裴净给她讲。

林琅一开始自然不听,反过来哄他睡:“小孩子不能熬夜。”

裴净却一脸认真,觉得这是爸爸交给他的任务,他必须完成。

爸爸说了,哄妈妈睡觉。

林琅没办法,每回都只能装睡。

裴净不放心,故意在房内多等一会,确认她是真的睡着以后才会离开。

有时候一等就是半个小时,林琅装着装着就真睡着了。

林琅甚至怀疑,这也是他哄自己睡觉的一步。

看来不光遗传了裴清术的听话懂事,在套路人这方面,也完完全全复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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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忌日那天,他们带着裴净一起去了清佛寺。

天空开始下雪,连续下了好几天,奶奶的墓碑被擦拭的干净。

裴净学着爸爸妈妈的样子,拿着香,面朝墓碑拜了拜,然后步履艰难地走到墓碑前,将香插好。

这里的冬天寒气重,林琅怕他冻着,特地给他穿的很厚。

走起路来像只企鹅摇摇晃晃。

风雪逐渐加大,裴清术过去将他抱起来。

林琅跟在他身侧,挽着他的手臂。

一阵风吹过,不似往日刀割般的凌厉,反而多出几分柔和来。仿佛有人温柔的在她脸上轻抚。

林琅突然停下,她抬头去看停在树枝上的那只雀鸟。

那么寒的冬天,这只雀鸟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偌大山头,俱是一片银白,干净而纯粹。

裴清术单手抱着裴净,另一只手去牵林琅。

她的手很凉,他便握紧一些,完全收拢回掌心。

林琅看着那只雀鸟,眼眶一热,突然笑了。

“我们小琅以后一定会幸福。”

“会有人爱我们小琅的。”

“会的。”

“一定会的。”

外婆经常抱着她,低声轻喃。

像是在告诉林琅,又像是在告诉自己。只有她的小琅幸福了,她才能放心离开。

为什么她的命这么短,外婆从前经常自责。她不害怕死亡,她唯独害怕自己死了,她的小琅就彻底没人爱了。

雀鸟在她头顶盘旋一圈后离开,林琅的目光跟随着它。

外婆,有人爱我了。

而且还有两个。

裴净给林琅擦眼泪:“妈妈怎么哭了?”

他一脸凝重,在他这儿,妈妈哭了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林琅摇头,冲他笑笑:“妈妈是高兴。”

裴净就算再聪明,年龄阅历也在那放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人高兴了会流泪。

于是他带着疑惑的眼神去看爸爸。

裴清术轻声笑道:“妈妈和爸爸结婚的时候也哭了,妈妈第一次在产房见到你的时候也哭了。”

“那爸爸呢?”他还是一脸懵懂。

裴清术眼神转柔,握着林琅的手松开,改为揽着她的肩,稍微一用力,便将人抱在了怀里。

那场婚礼,穿着婚纱的林琅独自从门后出来。

没有亲人的林琅,只能自己将自己交给他。

裴清术穿着西装,站在红毯尽头,看着他爱了很多年很多年的人。

记忆里,那好像是他第一次在林琅面前哭。

所以爱是什么呢。

是裴清术和林琅。

第七十六章

林琅觉得,最近自己的身边经常发生一些怪事情。

下雨时,教室外多出的雨伞。天黑走过偏僻小路,发现四周都被挂上了灯。

甚至连自己最常去的那家面包店,也总是刚好还剩下一个她最爱的芋泥面包。

明明这款是店铺的招牌,中午之前就会售罄。

她撑着伞,慢吞吞的咬下一口面包,从那条亮着灯的小路走过。

终于不用再害怕这条狭窄巷子的黑暗。

她和周橙静说起这件事,周橙静睁大了眼,神情激动。

她肯定:“你这是被幸运女神眷顾了!”

林琅疑惑,并且不解:“幸运女神?”

周橙静让她等一等。

她从书包里抽出一本星座书,按照目录翻到林琅的星座:“上面说你们这周会被幸运女神眷顾,幸运颜色是紫色,幸运宝石是绿松石,幸运数字七。”

周橙静近来迷上了这些,还有通过算姓名的笔画数来判断自己的姻缘。

她和她男神的匹配度是七十七,远超及格线,她兴奋了两天。

后来闲着无聊算了下她和班主任的,发现匹配度居然百分百。

吓得她随手就扔了那本书,嘴里反复念叨晦气,并到处宣称这玩意儿是假的,信不得。

林琅听到她的话笑了笑:“是吗,那挺好的。”

周橙静听出了她话里的敷衍,知道林琅不信这玩意儿,她劝她:“坏的不信,好的可以适当信一信。”

林琅应声之后开始收拾画具。

她是美术生,每周都有几节课需要外出写生。

刚好下节课是数学,周橙静羡慕的不行:“我下周就回去和我爸妈商量一下,把我也转成美术生。”

林琅劝她思而后行,画画没她想的那么轻松。

周橙静挽着她的胳膊撒娇:“有你陪着,再累我都觉得很轻松。”

整个高中生涯,周橙静都是林琅最要好也是唯一的朋友。

刚入学的时候,林琅人生地不熟,出了车站连学校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

最后花一百打了辆黑车,还被司机以前面修路,车开不过去为由给扔半路了。

她不善言辞,性格孤僻,独身来到陌生的城市求学,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

此时看见前方分明有车辆开入,提起勇气想要为自己据理力争。

那口气堵在胸口,手攥着袖子,额头都憋出细汗了,最后还是默默吞咽回去。

算了。

九月的北城,太阳烈到能将人直接晒成人干。

尤其是近几年,气温不断创下新高。

林琅拖着行李箱,靠着手机导航艰难辨路。

圈圈绕绕,一直到了晚上才找到学校。

很难想象,她这样孤僻的性格,居然也能在开学初期就能结识周橙静这样的朋友。

但也仅此一个。

学校里的同学对她并没什么好印象,明明她什么也没做,却总有人带头孤立她。

摧毁一个女生最简单的手段就是伪造她的黄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