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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旷传奇之重整河山待后生(出书版)(89)+外传

她开始发呆,愁苦,常常一两个时辰地看着窗外,即便有人讽刺几句,也充耳不闻。

相夫不成,颜如语把全部心思都投在儿子身上。

熙官聪明又懂事只可惜,这孩子未免太“懂事”了一点儿。有一回,儿子鬼鬼祟祟地拉了她去花园看,结果看见自家夫婿和莫水窈在花丛下滚在一起,莫水窈的一条腿钩在男人腰上,活像一只剥了壳的小虾米。

曾九霄恼羞成怒,一记耳光,打落夫妻十年恩情。

颜如语想,这妇道,我,怕是守不下去了。

想想十年来,丈夫不喜公婆不屑,自己究竟何错之有?不过是刚入门时不懂规矩,言辞粗俗了些,行止亲昵了些……再有,就是被苏夫人一语道破,自己根本就不是什么苏知府的千金,只是半路收下的义女而已。

本以为为妇之道大同小异,嫁进人家就应该遵循,没想到这深深庭院非她所能明白昔年自己一时欣喜亲了丈夫一下,便被婆母大骂,还罚跪三日,可今天这光天化日的,一对男女在花园野合,却变成了自然而然的事。原来……妇道这东西,也是运用之道,存乎一心。

颜如语只管倚着门槛出神,却见莫水窈打扮得仙子一般,大模大样地从门前经过,身后抱琴的提盒的,小厮丫头跟了一群。

“这是哪儿去?”颜如语随口一问,立刻自悔失言。

“少奶奶,咱们这是去罗将军府上。罗三少请大少爷赴那个三春诗酒宴,罗家三少今年大手笔,给女眷们也单开了个园子……”那个小厮正说得眉飞色舞,忽然打住了。月亮门处,曾九霄微微笑着看了颜如语一眼,大步走来,虚挽着莫水窈,道:“时候不早了,走吧。”

青袍玉带紫云襟,倜傥利落宛如当年,只是……自己已不是那个身边人。

“爹爹,爹爹!”熙官从颜如语身后挤出来,一把扯住父亲的袖子,“我也要去!你不是说罗三叔会教我武艺?”

曾九霄弯下腰:“先生今儿教的书,温了没有?”

“温了温了!”小孩子也不知不觉学会了些父亲的跋扈之气,“不信我背给爹爹听!”

“我曾九霄的儿子,还能错了不成?”曾九霄大笑起来,“水窈,你带着熙官,我们走吧。”

“多谢爹爹!”熙官一蹦三尺高,忙牵了莫水窈的手,走了几步才想起来,回头挥挥手,“娘,我玩儿去了!”

“去吧……”颜如语的唇际无力地吐出两个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字,木然地挥了挥手,只是儿子并没有回头看自己一眼。

她的手在半空举了好久,直到话梅忍不住了,抹着眼泪去摇晃她,她才恍然大悟。

“少奶奶!”话梅轻轻地哭了起来,“咱们怎么就这样了呢?”

当年话梅只有七岁,是拨过来服侍她的四个丫头中最小的。那时候颜如语每天忧心忡忡,目光跟着她在屋里转来转去,直到有一次话梅费力地端了一大盆热水,颜如语心疼地接过来:“小孩子家怎么能做这个?太不像话了,给我给我。”

很快就证明了,不像话的不是小丫头话梅,而是这位不懂礼数的颜夫人。

颜如语一直在付出代价。四个丫头里,最大的那个被拨到别的房,过得不好,常常挨打,颜如语心疼得直抹眼泪;第二个被打发嫁了出去,颜如语哭得天崩地裂众人侧目。她软语哀求夫君帮忙好生照顾剩下两个小的,曾九霄想来想去,决定把最漂亮的那个收了房。这下颜如语一哭二闹天下大乱,丫鬟走得含冤带屈,也是从此之后,夫妻渐渐冷淡了下来。

话梅……怕是也快要被嫁出去了吧?她又能做什么?

堂堂的曾家大少奶奶,已经是自身难保。

夜,渐渐深了。颜如语睡不着,倚枕望月。

忽听扑棱一声。

这声音好生奇怪,像是从西边院墙下传来。

颜如语正准备喊人,想了想,一个人向院墙边走了过去只见墙根下,花丛中,隐隐约约有一团黑影。

颜如语警觉道:“什么人?”

那人的声音断断续续:“求奶奶别喊……是……是我。”

居然是莫水窈。

她不知何时换了一身黑色夜行衣,酥酥白白的左手正捂着左肋,右手撑在地上,抬头,满眼哀求。

天作孽犹可饶,自作孽不可活。平日也不知欺侮了正经少奶奶多少次,这一回算是犯在她手上了。

颜如语默默站立片刻这片刻好似半生之长。她撕下块裙裾,上下勒着莫水窈的伤口一扎:“先去我房里,走。”

话梅正靠在椅上打盹,略略有些惊醒,揉着眼睛正要开口,颜如语一指虚弹在她后脑,话梅立时酣然睡去。

“你……你是什么人?”莫水窈亲眼看到了颜如语的点穴功夫,这手凌空制穴,绝非泛泛之辈所能为。

颜如语面沉如水:“这话,该我问你才是。你是什么人?”

莫水窈憋得满面通红:“姐姐,瞧在夫君面上……”

“住口!”颜如语神态间自然而然带了丝狠色,“别喊我姐姐。你要是跟我讲规矩,你这样子翻墙而入,我就该喊人把你捆了报官。”

“好。”莫水窈正色,拱手道,“泰安东岳剑门下末徒莫水窈,敢问侠姊尊姓大名?”

“东岳剑?”颜如语苦笑着摇头,“真想不到你居然是李嵩门下。也罢,既然是侠义道上的,我救你一回便是。至于我是什么人,你不必知道。”

撕开衣襟,只见莫水窈细细的腰肢上有个斜刺的血洞,也不知是什么歹毒暗器打入体内,血肉模糊肿胀,流血倒不多。颜如语仔细看了两眼:“是勾魂笔,幸亏你轻功不错,半空中兀自有腾挪余地……是什么人?他……他知道此事么?”

莫水窈摇头:“他怎么会知道……我苦心孤诣嫁入曾家,不过就是为了这一天而已。”

颜如语轻轻握拳,又松开,回头打开一匣胭脂,轻轻提了上头一层,露出下面白玉般的膏药来,屋内顿时满是香气;又取出一支簪子,旋下簪头,倒出些暗红粉末来;最后摘下大襟上的一颗纽扣,除去外面绸布,取出一颗龙眼大小的丹药。

莫水窈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一个粗笨妇人的房内,有如此门道。

颜如语瞪她一眼,回头又取出根簪子,从里头细细拔出一根银管,挑了些膏药,微微在火上一烤,抖手刺入莫水窈腰间的血洞内,好一会儿,才有黑血淋漓流出。待黑血转紫,紫血转红,颜如语才敷上止血药粉,将丸药递过去:“你运道不错。”

眨眼间,这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又消失得干干净净。颜如语低头笑:“这套家什还是三年前从沽义山庄高价购来的。沈南枝曾笑话我,说倘有一天用不到了,她半价回收就是……没想到,没想到,唉。”

莫水窈低头道:“姐姐,我不知道你也是……”

颜如语厉声道:“我若不是江湖中人,你就可以夺人夫凌人妻了?同为女子,恃强凌弱,岂不比男人更加混账!”

莫水窈只觉得伤口麻木消失,开始剧痛,知道是药物发作,心中又惊又喜,但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颜如语,只好道:“此事一了,我立刻离开曾家。”

颜如语摇头:“你走了又如何?罢了,好歹我救你一回,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水窈刚要回答,就听大门外车马声嘈杂,好像一群人急奔而回,随即就是砰砰的拍门声。

颜如语一口吹灭蜡烛,指了指床底。

莫水窈急道:“姐姐,床下怎能藏人?”

颜如语轻声道:“靠墙处有个三尺深的洞,推开板子就是。”

莫水窈依言俯身钻进床底,忽然一阵不寒而栗她好端端的,在床底挖个洞干什么?

这地洞不深不浅,刚好藏一个人,也刚好埋一个人。

砰,一脚踢开隔壁房门,然后第二脚便踢开了颜如语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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