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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我来疼大官人(96)

作者: 尔曹 阅读记录

好在天不绝人,山重水复之时,又叫他遇上陈敬济。玳安儿始终未弄明白,这货被撵出府,合该立即上京寻他姑姑、姑丈才是,何故竟在县中逗留不去。当初提督杨戬被言官弹劾下狱,他爹陈洪受牵连拟问充军,吓得他连夜使儿子儿媳带箱笼财宝投奔西门庆,自己往京里投奔姐夫张世廉去了。后来西门庆使来保儿上京贿说蔡太师,却只花五百两银把自个儿的名字从案犯名单中改去,弃亲家陈洪于不顾。陈家虽已元气大伤,但烂船尚有三斤钉,且得杨家、张家从旁支持,陈家公子陈敬济上京,怎的也比在清河县里当兔儿强。

从前在府里,玳安儿素来视陈敬济为虎狼,早晚提防不敢怠慢,近来与他行过那般丑事,才知此人竟是个软骨头的贱皮子,且愚鲁至极,人说啥他信啥,简直是个傻子。他心生一计:只需将陈敬济护送回京,便可换个主子继续服侍。伺候谁不是伺候,陈敬济这等蠢货,总比西门庆好打发。西门庆想必料不到他竟敢往京里去,到时他设法哄陈家为他改名换姓,便可抛却过往,从头再来。

至于如何令陈敬济不顾他先前恶行、信他用他,玳安儿另有主张。陈敬济并不知他出逃西门府的始末,玳安儿只需将一切坏事栽给西门庆,只推西门庆授意他杀陈敬济灭口,可他面对陈敬济竟下不去手,这才意识到原来他一直暗地里爱慕陈敬济。如今两人捅破窗纸、做了那事,他终于幡然醒悟,决意为爱出逃、离开西门庆与陈敬济远走高飞。

原本这故事太过荒诞不经,他并无十分把握说动陈敬济,可破庙里那几个花子,好似上天派来为他铺路的棋子。他假意嫉妒发狂,失手杀了他们,刀光血影、死里逃生的骇人场面,不由得陈敬济不信。再者,西门庆吞没陈家财产,撵打陈敬济害他流落街头,险些命丧贱民之手,是玳安儿不顾自个儿安危前途,舍身救了他。那几个臭花子,便是他交给陈家的“投名状”,他日万一西门庆缉查到他、与他为难,须得与陈家当头对面,界时自有陈家人替他对付。

果不其然,陈敬济听见玳安儿说要与他“浪迹天涯”,抖睫愣怔片刻,便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哭罢抽噎道:“如今我如风烛浮萍,蒙玳安哥不弃,必携手同心,共效于飞之愿。”言罢高抬下巴,闭目索吻。玳安儿才见着他被脏臭花子玩弄,正犯膈应,哪肯亲他,便假作不解风情,只把他按在胸口拍了拍。

水路虽相比陆路较慢,却不受驿站卡口制约,玳安儿思想再三,决定先驾艘船走小河支流驶出山东地界,再改换车马够奔东京。光天化日之下码头不得露面,只得夜深人静之时,往村野渔家处寻。玳安儿领着陈敬济摸黑沿河搜索船只,没走多远,便发觉陈敬济步伐沉重,姿势奇怪,一问之下,才知他后庭受伤,疼痛不堪。叫他在原地歇脚儿等候,他却生怕玳安儿撇下他似的,死活不肯。玳安儿只得甚么瘆死人的肉麻情话都往外冒,直把自个儿都说臊了,这才哄得陈敬济停下脚等他。

所幸又走了一里不到,便瞧见岸边儿泊着一艘半新不旧的渔船,仓里头还存有一缸水、一筐干粮、几身还算干净的旧衣。玳安儿跑回陈敬济处将他背起,趁着茫茫夜色盗了那船,摇橹往西上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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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敬济: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人家就是想站街嘛!

第121章 算我欠你应家的

话休饶舌,一日西门庆醒来,眼前便是徐应悟定定望着他的一双如水深眸。

“怪囚根子,你痴愣看的甚么?”西门庆弯眼笑道,“把你达达我魂儿也看了去!”徐应悟方才收神回来,见他终于又会笑了,喜得心花怒放,少不得搂过来亲嘴儿咂舌头,恩爱良久。

西门庆与他耳鬓厮磨,不觉烘动春心,便拿眼勾着他只笑。徐应悟心下了然,却将他被一掀,起身道:“今儿好个暖阳天,起吧,哥哥带你农家乐一日游。”西门庆拍榻道:“来来,先与你达达我消消愁。”徐应悟拧他一把道:“来回且有些路程,可不把你屁股颠坏喽!”

两人又嬉笑闹了半晌,才起来用了早饭。临上车,徐应悟似漫不经心道:“欸?张松那货能下地了?叫他上菜园子干干活儿!惯的他祖宗样的……”西门庆虚眼瞧他,何尝不知他是怕把那小妖儿关出心病来,要找个由头放了他。不过近来徐应悟两头奔波,三日倒有两日陪着西门庆过夜,叫他安心不少,故而他此刻胸怀敞阔,懒得计较,便发话叫把人带了出来。

上得车来,徐应悟同西门庆两个在车厢里腻歪,张松与钱串儿并排坐于车驾前。

钱串儿自打入府以来好不快活。他与旁的小厮不同,不是家生子,亦非卖身奴,外头有门有户的,将来干得好了,指不定能升伙计掌柜,开门立业也未可知。故而府里聪明点儿的丫头们,都对他高看一眼,整日“钱大哥”长“钱大哥”短围着他叫,这个给他纳个鞋脚,那个为他绣个香囊,心想着万一叫他看上了,便可嫁他出府,摆脱一辈子伺候人的命运。他痴长到一十六岁,此前从未见过这么多水灵灵的姑娘扎堆儿,还个个对着他笑语盈盈。他只觉西门府里花红柳绿,满眼温柔,连风都是香的,整个人轻飘飘、美滋滋,一天到头嘴角就没落下来过。

张松坐他身旁愣怔着像尊石像,两眼定定望着前头。从前两人常一道儿拾柴、上灶,那会子张松小嘴儿巴巴不停,话又多又密,如今却像叫人毒哑了似的。

张松这事儿,府里说甚么的都有,有的骂他忘恩负义、不知廉耻,有的说他叫人骗了、耍了,十分可怜。钱串儿心眼儿不多,实在闹不明白个中曲折,倒也因此不受旁人影响,仍只当他是一同玩耍干活儿的伙伴。

钱串儿甩鞭出城上了小路,偏头低声冲张松道:“我说小张松,前儿我在你屋外头叫你好几回,你没听着?怎的不搭理我?”张松心道,你个二愣子,我答应了,回头你也吃一顿板子。西门庆就在身后厢里,他不便直言,只淡淡回道:“没听着,许是睡了。”

“外头有人托我给你递话儿,也是个赶车的,叫何宝……唔——”

张松急忙捂了他的嘴,冲身后使了个眼色。钱串儿两眼珠子睁睁着,扒下他手贴耳问道:“你真是为这挨的打?咋?不让你找男人?不对呀,他两个这不也……”张松鼻孔里出气冲他紧着摇头,钱串儿却兀自嘀咕道:“嗐,我真不知你们这是图啥。男人有甚么好?又臭又硬,哪有一点儿可人疼?便是给我个天上掉下来的汉子,我也不要。赶不上我玉箫姐姐、小玉妹妹半个手指头儿……”张松闻言垂眼叹道:“那是你命好。”

说话间便到了水郭村地界儿,徐应悟推开厢门,手按钱串儿肩膀道:“前头那片水田过去,路口有个大水缸的就是。车往紧里头开,别堵了路。”说完与张松对视,微抬嘴角点了点头,意思叫他宽心,才又钻回车厢里去。张松立时红了眼,一声“哥”憋在喉咙里叫不出来,好不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