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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我来疼大官人(38)

作者: 尔曹 阅读记录

西门庆仔细回想,判断出应伯爵所受“刺激”,当是那晚撞见他与书童儿办事,而之所以决然与元璟断了联系,则是由于他突然失忆了。

西门庆据此认为,应二哥心里像有两个小人儿,一个爱他,一个恨他。恨他那个因妒成狂,发疯要害他性命,可爱他那个最终占了上风,在他要动手前悬崖勒马,狠下心将个中甘苦忘个一干二净。换言之,他应二哥的确恨杀了他,终究却还是舍不得。所谓失忆,说到底是为救他性命,又发了一次疯。

徐应悟见他又要哭,心慌紧着哄道:“好了好了,忘了便忘了吧。莫问前尘,只图往后。你就当从前的应伯爵已死,我们从头来过。”

西门庆扑进他怀里,吸了下鼻子笑道:“应二哥忘了无妨,我替你记得。酒楼那日你将武二骗进间壁厢里,叫李皂隶替我死了,我能忘?上元那晚,看灯时我欲牵你手,却被潘六儿抢了先,你那一脸委屈落寞,我能忘?莫说这些,从前我两一个碗里扒饭、一个被窝里睡觉的日子,我能忘?”

徐应悟被他含情脉脉的美目勾住,移不开眼,却越听越心凉。这些都不是他,与西门庆爱恨纠缠的,从来都不是他。

两人各怀着心思,又贴着脸儿、压着腿儿,腻歪了好一会儿。与此同时,张松顶着两大坨黑眼圈,挎着书袋推门而出。

门口停着辆马车,玳安儿跳下来殷勤道:“我送送你?”

自打上回闹得不欢而散,两人尚未有机会讲和,张松对他依然没好颜色,冷冷说了句“不必,心领了”,拔腿便走。玳安儿抢一步拦在他身前说道:“我知错了,饶我一回罢,行吗?往后不敢了。”说着拱手深深鞠了一躬。

张松心思不在此事,懒得同他计较,加之时辰确实不早了,便顺水推舟道:“行吧。那就辛苦玳安哥送我一趟。”玳安儿兴高采烈抢过他肩上书袋,扶他上车。

张松同从前一样,与玳安儿并排,耷拉着两腿坐在车前。玳安儿边甩缰绳,边同他攀谈,说府里众仆天天念叨他、如何如何羡慕他,又说他爹原本都请吴道官选好日子要认他,熟料官哥儿可怜见的没了。张松只木然望着前路,眼都不眨一下。

玳安儿白话了半路,没捞到半句回应,便泄了气,颓然叹道:“哎,是我多嘴逾越了。如今你是主我是奴,你看不上我、不愿搭理我,也不稀奇。”

“我没有!”张松募地开口,“只有我哥当我是个人,在你们心里,我到死都是个随时发卖的贱货。”

玳安儿张口结舌,半天只吞吐出“不是”二字,随后便黯然沉默,也呆呆眺望远处,不再作声。

张松这才转头打量玳安儿,见他眼下青黑,满面萎顿,一身的汗酸味,像是劳累整夜,未曾回府洗漱。他双手在身体两侧扒住车身,忽觉指头上沾黏,放在鼻下一闻,一股子桐油味儿。

怎的好好的换了辆漆未干透的新车?张松正待要问,玳安儿又长叹一声,语气分外老成:“各人有各人的命,虽说都是老天爷划好的道儿,可人也得全力奔一奔才有出路。靠谁都枉然,你好生考学,早日走出这烂泥潭子吧。”

张松听他这话说得古怪,却又无可指摘,不知从何问起,心中暗暗思量,不大工夫便到了书院山门前。

“你几时下学?赶得巧了我来接你?”玳安儿掉转车头,又挂上笑脸。

“默完书才叫走,没定数儿。”

玳安儿道:“那我下晚得空儿便来一趟,看咱俩有没有缘了。”

张松正要说不必,玳安儿已甩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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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六儿:一个冷知识,人有两只手

第50章 我那苦命的弟弟哟

玳安儿回到应家小院儿,见他爹正背着手站在菜地前,饶有兴致地看应二叔拣菜叶子。

“爹可用过早饭?”玳安儿嗓音微哑,一脸疲惫。

西门庆蹙眉往后一缩,白他一眼道:“这一身味儿,熏死个人!还不快回去拾掇利索了?今儿铺上来人报帐目,你叫人领到书房候着,再来接我。”

玳安儿连声称“是”,临走又不放心问:“爹还没用早饭?”

徐应悟抬头笑道:“饿不死他!你去罢,不必接了,让你爹走走消消食儿。”其实是怕他后头还疼,坐不了车。

玳安儿哈着腰退了出去,西门庆才叉腰嗔道:“应二哥非得去那丁点儿大的门面、找那老眼昏花不顶事儿的老狗才当学徒?任医官还教不了你?”

“你懂甚么?”徐应悟拍拍手上的土迈出来,“跟着任医官,我几时能独当一面?不得学个三年五载的?惠老先生眼看坐不住堂了,他那几个徒弟都看不上他那铺面,个个盘算着自立门户,我不正好替了他老人家?前儿他还说呢,但凡我能把那一箱方子记熟了,便叫我代他到外头应诊。”

西门庆嘀咕道:“放个屁都能崩没了的地儿,也就你能看上。”徐应悟伸手欲拧他脸蛋,被他闪身躲开,徐应悟挑眉使唤他道:“灶上蒸的饼差不多了,你去端下来罢。”西门庆拧着眉不动地方,徐应悟哈哈笑道:“吓得你!我敢叫你动火?不把你那爪子烫掉层皮!”说着进厨房洗手、取了屉,将蒸饼、蒸蛋、粟子粥和几样小菜摆上,两人就站在灶边,热热乎乎吃了,各自忙活不提。

到晚徐应悟从百惠堂下了工,路过酒楼见门口卖烧鸡,高高兴兴提了一只,拎在手上晃悠着回家。还没走到家门口,却见前头里三层外三层堵着人,闹哄哄好不热闹。定睛一看,这堵的不正是应伯爵家?

他正瞪大眼睛,一边踮着脚瞧一边往里挤,人墙中间儿突然有人指着他嚷道:“好哇!天打雷劈五鬼分尸的腌臜狗才!你还敢露面儿?!乡亲们替我拿住了他!别叫他跑了!人命关天呐!”

徐应悟两只胳膊立刻被三五只手抓住,背后还有人推搡他,他手上一松,烧鸡便不见了踪影。待被拥到当中,他才看清,骂他的人脸上脂粉匀白,勾眉画眼,虽是个男子,却生得妖娆美艳,一看就是……

徐应悟忽有不祥的预感,还未及开口,那人已扑上来劈头盖脸乱打一气,边打边叫道:“不得好死的挨刀货!你害死我那苦命的弟弟!你死了的爹娘,阴灵也不容你!祖宗也不容你!”随即又一屁股坐地上,蹬着腿哭道:“我那苦命的弟弟哟!猪油蒙心的瞎眼贼哟!你为这没良心的下作汉子,狠狠把我抛闪!你死得好惨呐!”

徐应悟如遭雷击,璟哥儿死了?!

那人窝在地上撒泼哭闹半晌,徐应悟才听明白,璟哥儿昨晚出去一趟,回房后竟以头撞柱,脑裂而亡,直到今日晌午,倌奴叫他起来用饭,推门才发现他倒在地上,人早没了。

“冤枉啊!青天大老爷啊!这还有天理嘛!我那弟弟为这伤天理的狗男人丢了性命,他倒在家养了个小的!”那人爬起来又去踢门,“你只管把你那王八脖子缩紧喽!贼肏娘的小贼囚!你这辈子躲你男人裤裆里!再别出来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