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里泊岸(99)
因为生意好,过年只休了一天就开店了。
他们赶到何无忧的店里,店员连忙迎上来,说:“老板,人还在里面,怎么劝都劝不听,我们实在没辙了。”
何无忧径直过去,一个女人手指着店员大喊:“你们老板人呢?我今天非要讨个说法不可。”
“我是老板,请问您有什么需求吗?”
“我孩子用压岁钱买了这么个破玩意儿,六百八,你们怎么好意思收的?”
女人手上是一个盲盒手办,旁边的女孩子大概就是她的孩子,被她吓得噤若寒蝉,看样子,才十五六岁。
何无忧耐心解释说:“这是我们和著名雕塑家合作的,而且限量发售,所以价格……”
女人的怒气值更高了:“我管你们跟什么人合作,六百八买什么不好,买这样的东西有什么用?”
店员小声跟何无忧说:“老板,我们跟她解释过很多遍了。”
何无忧说:“女士,请问你想怎么解决呢?”
女人上下打量了下何无忧,冷笑一声:“看你穿得人模狗样的,没少赚黑心钱吧,尤其是这种未成年人,就仗着他们不辨事理。”
何无忧脸色一沉:“你说我开黑店?”
“难道不是吗?”她环顾了一眼,语气轻蔑,“这店面也不大啊,东西要价那么高,是镶金还是镶银了,不是开黑店是什么?”
“女士,你没有证据的话,就是造谣。你女儿又不是三岁小孩,买东西自然知道价格,我们骗她什么了?”
“你就说,这么一个树脂做的玩意儿,它凭什么要价六百八?你知道六百八够她吃一个多月午饭了吗?还不算骗?”
女人的店对着空气指指戳戳,“也不知道你们店坑了多少小孩,我非要把你们店告到倒闭不可!”
何无忧气不可遏,柏舟开口说:“我们是拿了营业执照正经开店的,卖的是艺术品文创,消费群体面对所有年龄段。如果你觉得黑,可以拿证据去工商局举报,而不是在这里无理取闹。如果你觉得贵,可以交给店员办理退货退款。如果你要告,也可以,只是不知道你耗不耗得起,搞不好,最后耗得律师费花了一大笔,却什么也没捞着。”
他又看了眼那女孩,“你女儿还在这里,你作为家长,不应该做个表率么?”
她拉了拉女人,怯怯地喊了声:“妈……”
女人气焰低了点,“我告诉你,下次再乱花钱,别逼我不断了你的零花钱。”
店员帮忙办理了退款退货,还送了一份小礼品,才把这座瘟神送出去。
何无忧气得叉腰,“什么人呐这是,这还没出正月,真是晦气。”
“其实这种人平时也有,但是一般不会这么死缠烂打,说几句也就作罢了。”店员说,“真的没办法了,才叫老板你来的。”
何无忧无语:“开店久了,什么样的人都有。”
店员给柏舟倒了杯茶,何无忧又接了个电话,有几个熟人叫他去会所玩,问柏舟:“你去吗?”
“我晚上要去接水意,就不去了。”
他们那群人,打牌喝酒,不到深更半夜是不会散的。
何无忧无奈摆手,“算了算了,你个老婆奴。”
“是又怎样?”柏舟轻描淡写地乜他,“你个没有老婆的人怎么会懂。”
“……”
一个两个的,气死他算了!
大概到八点多,柏舟收到孟水意的短信,开车去接她。
街道尚只有一半左右的店铺营业,路上车辆却多了起来。
夜晚风大,他到饭店门口等了会儿,一行人走出来,孟水意和苏蓓蓓挽着手走在前排,东张西望的。
看到他,她撒开苏蓓蓓,朝他跑过去。
她扑到柏舟怀里,脑袋瓜子蹭了蹭,说:“你来啦?”
他碰碰她的脸,有些烫,“喝酒了?”
“喝了点,头晕。”
“今天很开心?”
“挺开心的,好怀念高中,也有点伤感,好多人都变了。”
这是孟水意毕业后,第一次参加正式的同学聚会。
见到那些熟悉又陌生的人,便开始怀念高三的晚霞,怀念一张张写满又批改的试卷,怀念几个人在走廊站成一排吹风聊天,怀念在操场跑操时的嘻嘻哈哈。
记忆像纸被水沾湿,字迹晕开,但总还有几道色彩,几处细节,还鲜明着。
人却变了,变得市侩,圆滑,冷疏,早已没了高中的纯真。
孟水意的同学纷纷看过去,他低着头和她讲话,看不清全貌,只知道是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他对他们稍一点头示意,把她带走。
“那是她老公?”
“没听说孟水意结婚了啊。”
苏蓓蓓捂着嘴笑,“快了快了,没看人家感情那么好吗?”
“靠。”有人羡慕道,“我们还怎么活啊,天时地利人和,啥都让她给占了。”
上帝造人,就像在河沙里筛金砂,筛子抖落的大部分是沙子,只有小部分生来就优越,与众不同。
在他们眼里,孟水意就是金砂,却忽略了,金砂在落到人间时,也要和他们经历相仿的磨炼,才能拂尽身上的尘埃。
“不过你们不觉得那男人有点眼熟吗?”
“谁啊?”
“想不起来了,就是好像在哪儿见过他。”
……
车停在停车场里。
孟水意已经歪着脑袋睡着了,她喝酒就是这样,头晕得难受,一坐在车里,就容易犯困。
又因为在柏舟身边,她没了警惕心,睡得酣熟。
柏舟打开副驾门,弯腰将她抱出来,用肩膀抵着门关上,锁了车,带她搭电梯上楼。
这个过程中,她睁了一次眼,喃喃了句:“有你在真好。”
我走了无论多远多久,只要回头张望,你一定在。
真好。
第六十五章
◎我想要你◎
早晨, 阳光斜斜照进屋里来,地上铺上一层薄薄的,油油的光。
床上两个身影, 如攀附在巉岩上的藤蔓,亦如越长越紧密的爬山虎, 难分彼此。
至于为什么演变到这地步, 还得全赖她——
昨晚孟水意醉酒头晕, 柏舟也就没碰她,这不, 她睡得早, 起得也早,醒来就抱着他,脑袋蹭啊蹭的,猫儿一样会撒娇。
野火一下就燎起来了,顿时燎原,烧出铺天盖地、遮云蔽日的草木灰。
也省事, 就地解决。
彼此已十分熟稔对方, 像水融入水,风汇入风。
恰在此时, 孟水意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
她伸手去探,想要挂断, 却发现是苏蓓蓓的来电。
胸前,他的声音含糊:“你接就是。”
“你先别动我。”她平复了下呼吸,接听。
“喂,水意, 我们准备出发了,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到你家。”
昨天的记忆突然回笼, 她说今天要请他们来家里吃火锅,一大清早干这档子事,她已经完全抛之脑后了。
“好,我……”她的话音骤然破碎,急急咬着下唇,把声音稳住,“知道了,待会你再打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