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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情里泊岸(7)

作者: 珩一笑 阅读记录

他“哼”了声:“这还差不多。”

高三用笔多,苏蓓蓓最爱买各种华而不实的笔。

孟水意忽然注意到手账本区。

有一个系列,主题是《诗经》,封面画风简约,古色古香。

她翻找了下,果然有《柏舟》。

墨笔简单勾勒出一副画面:河面之上,一帆孤舟,舟上一个衣袂飘飘的人,仰头饮酒,远处重山叠翠,意境悠远。

旁边,小楷写着两行诗句——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她没多犹豫,去前台付款,苏蓓蓓奇怪道:“你又不做手账。”

“送人。”孟水意顺便叫店员帮忙用彩纸彩带包装一下,多付几块钱。

苏蓓蓓“哦”了声,没追问送谁。因为高宴抱着宰她的心,挑了一支进口的金属按动中性笔,六十多。

几顿饭钱没了,穷学生苏蓓蓓一边肉疼,一边付款,“什么高级笔,这么贵。”

高宴说:“符合我身价的笔。”

大概是为了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数学难度也不小,但总的来说,没有怪题偏题。

考完已经没下雨了,地面仍是湿漉漉的,有些小水坑。

孟水意搭公交回家,后门打开,她被人挤了下,踉跄下了车,没站稳,周围又没有可扶的东西,受惯性影响,扑腾跪了下去,两手按在地上。

她撑着站起来,膝盖生疼,裤子脏了一大片,掌心又脏又红,嵌进一些小砂石。

挤她的那人,没半句道歉,消失了。

雨天真的和她犯冲吧。

幸而有好心人,她给孟水意递了一包纸,问她怎么样。

孟水意擦去脏污,试着走了几步,没什么大碍,说了声“谢谢”,往家的方向走。

一瞬间,她好委屈好想哭,为这无妄之灾,为陌生人的关心。

第五章

◎少女心事◎

他们都以为她孟水意多端庄大方,这世上没什么事能侵扰她的心,破她的道,他们也没见过她失态的样子。

不是的,不是的。

但孟水意憋着一股劲,手背抹了把眼角,将眼泪生生憋回去。

因为这点小事,在路上哭,被来往路人看见,太丢脸。

从公交车站到家,几分钟的路程,孟水意已经强忍着痛意,调整好脸上的表情、走路的姿势。

若不是她裤子上的脏污,没人看得出来,她刚刚遭遇过什么事。

就是,得在路漫到家之前,把裤子换下来,不然她会问。

路过柏舟家时,孟水意想了想,抬手敲门,连敲了好几下,没有人应门。

“出门了吗?”她嘀咕了句,心道,算了,还是下次再给他吧。

孟水意想回自己家,身子转过去了,仍不死心,手臂刚抬起来,门开了。

他一副刚睡醒的模样,头发凌乱,衣服皱巴,下巴生了青色的胡茬,眼睛也带着困顿,整个人多了几分落拓感。

孟水意没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卡了两秒壳。

为了更好入眠,所有的窗帘拉上,又到傍晚,屋内一片幽暗,所有东西都只有颜色深重的轮廓。

柏舟扶着门,身影也是暗的,如一片黑影压下,他率先问:“考完了?”

“嗯。”孟水意顺着他的话应,乖巧得像去掉爪牙的兔子。

“找我什么事?”

孟水意取下书包,拿出那本包装好的手账本,“小舅,看到就想到你了,送给你的。”

担心他拒绝似的,她忙补充:“不贵的。”

看到四四方方的形状,柏舟就大概猜到是什么了,他接过,“谢谢。”

理所当然得,注意到她的手掌心,有新留下的摩擦破皮的痕迹,红彤彤的。

他比孟水意高得多,目光自然下垂,又扫到她膝盖那一大块暗色污渍,“你怎么了?”

“摔了一跤。”她眼珠子转了下,忽的有了主意,“小舅,你家有消毒的吗?”

“有,我拿给你。”

柏舟似乎不想让她进来,反手要关门,孟水意眼疾手快按住,多亏她骨架小,顺利从那道不宽的门缝钻了进去。

这是个很贸然的举措,这么闯进来,不知道柏舟会不会生气,孟水意故作自然:“小舅,我就在这里清理一下吧,等下就不用还你了。”

合情合理的借口。

面对“外甥女”,他也不能甩脸赶她出去,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终究没说什么,按下墙上的开关。

灯泡用了许久,不十分亮了,但足以孟水意看清屋内场景了。

她震惊了。

沙发被移到角落,正中是一张长条木桌,上面堆着各种画笔、颜料、刮刀、调色盘,擦过笔的废报纸,以及各种杂七杂八的,杂乱无章。

还有几个画架,上面有画完的,刚动笔的,画到一半的,大大小小的画。

桌边的垃圾桶里,被食物包装袋、水瓶、易拉罐、烟头等物塞满。

这里不像住宅,更像一间工作室。

屋内除了颜料味,还有一股浓郁的烟味。

孟水意猝不及防吸了一口气,被呛到,咳得脸都涨红了。

柏舟也意识到味道不好闻,不适合一个小姑娘待,他将礼物搁在桌上的干净处,拉开窗帘,开窗透气。

孟水意半蹲着,表面还未干,她只是用眼睛欣赏那几幅画。

“都是你这几天画的吗?”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她回头问他时,眼睛里似乎亮了一瞬,柏舟说:“是。”

哇,好能肝。她默默感叹。

柏舟不习惯将那些半成品展示在外人面前,可她看都看了,再翻过面,就显得欲盖弥彰。

干脆放任不管。

他走到卧室,拿来一个家用医药箱,打开,取出碘伏、棉签、创可贴,问她:“自己可以吧?”

“可以的。”孟水意点点头。

孟水意坐到沙发上,脱下书包放到一边,挽起裤腿。裤管宽松,一挽就挽到膝盖以上。

伤口不严重,只是红肿,蹭掉了一小块皮,渗出一点血丝。

棉签碰到破皮处,她“嘶”地倒吸冷气,缓过来,咬着牙继续涂抹。

她消毒的动作并不熟练,甚至算笨拙,但柏舟也没有上手帮她。

这么大的姑娘了,男女有别。

孟水意消过毒,再贴上创可贴,便放下裤腿。手上的,用碘伏擦一下就行。

柏舟说:“明天估计会青,记得伤口不要沾水,创可贴过几个小时就要换,以免发炎。”

一板一眼的,仿佛医生对病人下医嘱。

“好,谢谢小舅,”孟水意又说,“礼物你不拆开看看吗?”

她仰着小脸,隔了几步的距离看他,眼里带着期待。

一个本子而已,能有什么好看的?柏舟如是想,可面对她那副人畜无害的神情,轻视也会成一种罪过,还是动手撕开包装纸。

彩纸与彩带揉成一团废物,美则美矣,生来却是用来毁灭的。

如他所料,确实是本子。

硬壳的线装本,做得精美,很能唬得小女生为之买单,但待看清那句诗,柏舟不免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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