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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不善(29)

沉鱼假意四处看着,走到案几边,眼睛却瞥在那些书信上,道:“卫大将军喜欢写信?”

卫不疑道:“我爹虽识字,却不通文墨,这些都是给边境阵亡的将士们的家属的,我爹会定期给他们寄些体几钱,问问他们过得是否安好。”

“卫大将军有心了。”沉鱼低叹道。

卫不疑浑不在意道:“将士们既跟着我们卖命,我们便该护佑他家人安康,这是分所应当之事,算不得什么。”

“你这么小倒懂得这些。”

“我不小了,今年已十二了。再过一两年,我便可以跟着我爹和大哥打仗了。”

沉鱼道:“打仗有什么好?你想建功立业?”

“谁在乎这些?”卫不疑不屑道,“我们卫家的男儿,生来便是保家卫国的。”

“这也是你爹教你的?”

卫不疑道:“不必我爹教,他是这么做的,大哥是这么做的,我也会这么做。”

沉鱼点点头,不觉肃然起敬。这样的人家,又怎会做出谋逆之事呢?想来,这其中必有她不知道的事。

*

两人一前一后从书房走出来,卫不疑神色未变,沉鱼却有些寂寂。她实在不明白,卫家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

皇帝舅父并非昏君,可在对待卫家的事情上,为何会如此草率的给卫家上下定罪呢?还是死罪,根本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全然不顾惜卫家对大汉的功劳。这到底是为何呢?

沉鱼想着,突然瞥见一个黑影从草丛里略过。

“什么人!”沉鱼大喝一声,急急朝着那人的方向追去。

卫不疑赶忙跟上去,可那黑影像是从未出现过似的,他们刚一追过去,那黑影便没了踪迹。

“是不是你眼花了?”卫不疑四处瞧着,明明昨夜才下过雨,草地上却半点痕迹都没有,连草都没压弯几棵,若真有人来过而不留下任何痕迹,实在是不可能的事。

沉鱼凝着眉,道:“不可能。”

卫不疑道:“也许是什么小毛贼。我听说偷盗之人有一种功夫,练来脚下是很轻的。”

“府上可遭过贼?或是丢过什么东西?”沉鱼问道。

卫不疑思忖片刻,道:“应该没有。我们家并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不值得盗贼光顾,当然,即便丢了什么,想来爹娘也不会放在心上。”

是啊,长安城中人人皆知卫家的底细,卫家虽是世家,却落魄许久,全靠卫皇后得宠才慢慢繁盛起来,家底根基完全比不上那些世代繁盛的人家。更何况卫伉夫妇一向勤俭,也并没有什么铺张的名声,又怎会光天化日之下便招惹了这些盗贼来呢?

再者,这样来无影去无踪的功夫,又岂是寻常盗贼所能有的?除非是……

沉鱼猛然一惊,吓出了一身冷汗。

若当真如此,只怕卫家之事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她仔细搜索着周围的一草一木,想找出什么痕迹。

卫不疑只当她是太过小心,陪她找了一会子便径自离开了。

沉鱼却久久不能释怀,直到回到宫中,她也没有将此事放下。

她突然明白,也许一切都早已注定,所谓卫家的结局,所谓傅恒之的命运,都早已注定了。而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是陪着他走过这段路而已。

*

“沉鱼,你想什么呢?”薄太后剥了一颗栗子,将饱满的果肉放在她手心里,道:“尝尝。”

沉鱼只觉掌心温热,她将那栗子吃下去,果然瞬间便觉得唇齿留香。

她眼睛一亮,笑着道:“外祖母剥的栗子也比旁人剥的香甜许多。”

薄太后笑着道:“你呀,真是一张巧嘴。”

沉鱼笑笑,也帮着她剥起来,道:“外祖母,您听说过绣衣使者吗?”

薄太后见四下无人,方道:“你怎么问起这个?这些肮脏事不该你过问的,没得脏了耳朵。”

“可我将来总有一日要和这些肮脏事打交道的,不是吗?”

薄太后闻言,不觉叹了口气,她无限悲悯的望着她,道:“有时候连哀家也不知道把你拖入这浑水中来,是对还是错。”

沉鱼明白她的意思,便道:“外祖母是怕旁人配不上我,唐突了我,我心里明白。”

薄太后越发的心疼起她来,道:“难为你这样懂事。你母亲对我说,定亲之事想等你及笄之后再决定,她说,这也是你的意思。”

沉鱼点点头,她咬着唇,道:“外祖母,我愿意嫁给傅恒之,可是我害怕。”

“怕什么?怕这些肮脏事?”

沉鱼摇摇头,道:“我既决定和他相伴一生,便早已做好了与他面对一切的准备,生死无犹。可是我害怕,怕万一有一天他不能做太子,我的父母家人该当如何呢?”

薄太后眼眸黯了黯,半晌,她才缓缓开口,道:“你放心,只要有哀家在一日,便没人能动你们分毫。”

沉鱼轻轻的把头靠在她的臂弯里,道:“外祖母……”

有了她老人家的承诺,她也就放心了。

薄太后察觉到她的情绪,不觉柔声道:“离你及笄还有不少时候,你再想想,哀家也再想想罢。”

沉鱼笑着摇摇头,道:“外祖母,我已决定了。”

“什么?”

“这一辈子,我只嫁给傅恒之。”

“想好了?”

“想好了。我……心悦他。”

第22章 绣衣(二)

翌日一早,沉鱼便出了宫。

薄太后一路送她到了长乐宫外,才道:“你既说想与你父母商量婚事,哀家再没有不同意的。可哀家还是不得不最后说一句,你还年轻,路也还长着,完全不用这么早就决定的。”

“若是嫁给旁人,也许并不用这么急。可是,我要嫁的人是傅恒之啊。”

“恒之有什么不同吗?”薄太后不解。

“他待我是真心,我也亦如是。还有……”他的时间也许并没有想象的那样多。

沉鱼不敢说后面的话,只怕薄太后担心,便笑着道:“两情相悦,本就不该蹉跎。外祖母说,是也不是?”

薄太后和煦一笑,道:“哀家此生并未尝过什么两情相悦的滋味,哀家的沉鱼能尝到,哀家很高兴。”

沉鱼笑笑,又扑在薄太后怀中,与她拥抱了许久,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

堂邑侯府就在皇城之中,从皇宫出发,不消半个时辰便可到达了。

沉鱼来得突然,整个侯府都没有半点准备,当下人带着沉鱼来到傅婠和姜亦风面前时,傅婠不觉蹙了眉,道:“你虽不是公主,却也该懂得宫中的规矩,怎能私自出宫呢?”

若是上一世,沉鱼一定转身就走。还好,经历过一世生死的她,早已懂得了父母冷言冷语背后的良苦用心。

她堆着笑道:“我是禀了外祖母才出来的,不算逾越。只是今日事发突然,这才没有及早告知阿爹、阿娘。”

姜亦风见傅婠依旧沉着一张脸,赶忙打圆场道:“女儿想我们了便回来瞧瞧,这有什么要紧?来来来,快让我看看,我们沉鱼是不是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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