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骨(67)
“这是那天我家仆人从床下拾到的。”他解释道。
郁起云接过纸卷,摊开来和云笙一起看。
纸卷上字迹被磨去了不少,血色点点滴滴缀在字痕上,但依稀可以辨认出“新婚夜,死人生”这六个大字。
红得刺眼的血痕晕染在略带些黄色的纸卷上,借着昏暗的灯火,倒是显得更为瘆人。
殷小姐的侍女白锦递上来两盏热茶,云笙接过后道了声谢,又抬眼去看郁起云,小声问道:“一般而言,咒鬼不是写下血书诅咒,将那些新婚夜的那些人杀了吗?”
既是杀人,那这死人生又是何意?
郁起云见这有些粗糙的冒着毛边的纸卷翻来覆去,细细看了个遍,摇着头也小声回她:“不清楚,但并不妨碍她杀人,所以我们还是得小心。”
“二位觉得这该如何是好?”殷老爷忧心忡忡的,这几日因着这事他几乎都没有阖眼,鬓发都白了小片。
“爹,你就是太迷信了,我倒是不信这个邪。”
殷小姐施施然走上前,对着这二人行了礼,目光从他们脸上流转,在郁起云那张俊美的脸上停住片刻,顿了顿后红着脸移开视线。
郁起云不着痕迹地退到云笙身后,抿着唇微微有些不悦。
云笙挡在中间,见这气氛逐渐有些僵硬,于是接过话题:“与其在这揣测她究竟意欲何为,不如将所有东西准备齐全,届时引蛇出洞便可。”
她接着说:“这样,婚礼照办,我们会全权负责大家的安危,尤其是殷小姐。”
殷小姐蓦然被提及,背脊挺直了些,红着脸大胆地问道:“那他呢?”
她视线在郁起云身上飘忽,眼里也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
“啊?”云笙满头黑线,心道这位小姐不是马上成亲了吗,怎么还能瞬间喜欢他人?
“姐姐会护着您的。”郁起云被这直白露骨的眼神盯着,心下很是不悦,便闷着声出言提醒她。
他倒是想直接搬出夫妻来堵她,但又怕云笙不高兴。
殷老爷轻咳了几声,她这才收敛了几分,尴尬地抿唇一笑。
“那便有劳二位了,这位姑娘可以先跟着小女去房内勘探一番。”殷老爷摸着胡须,建议道。
这事便暂时定了下来,云笙跟着殷小姐前往她的闺房,而郁起云则出了宅子不知去向。
庭院里的树叶几乎落得干净,只有一个看着像六七岁的小女孩拿着一把比自己还长的扫帚,有搭没搭地扫着。
她脸只有巴掌大,肌肤是那种隐约透着白的,细看来才会发现她脸上还点缀着淡淡的雀斑,头上发髻已是松松垮垮的,动起来缕缕碎发晃着,整个人都透着活泼可爱的劲头。
见殷小姐到来,她冲她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很快,这小姑娘又探着脑袋,睁着一双溜圆的大眼好奇地看着云笙,随后眼底升起惊艳,笑得更为璀璨。
“她叫小雀,是明奶奶的孙女,如今她们两人都住在府上。”侍女白锦小声介绍着,“只可惜她的父母双亡,只能和明奶奶相依为命。”
闻言,云笙眼底瞬间涌起些怜爱,她弯着眼投去回应的笑。
“这个姐姐是小雀见过最好看的美人了。”小雀丢下扫帚,像头小鹿一般跑过来,视线始终没移开云笙。
殷小姐点头认可,揉了揉她圆润的脸,神秘兮兮地对她说:“刚才还有一个很俊俏的哥哥呢,不过现在他离开了。”
“有白大哥好看吗?殷姐姐之前说不是很喜欢,那这个哥哥既然好看,那姐姐喜欢吗?”小雀眨着眼,更加好奇了。
殷小姐又点头。
云笙在一旁静静看着,心下有些估量。
这位白大哥想必就是这位殷小姐的未婚夫了,听这语气她似乎并不是很满意这门亲事。
接着,她又听见小雀问道:“这几天奶奶都好忙,不能陪小雀睡,小雀一个人有点害怕。”
她转向云笙,眼底亮晶晶的,鼻头染上潮红:“我能不能和美人姐姐睡啊?”
云笙愣怔了片刻,旋即绽出笑:“当然可以。”
正好不必和郁起云一间房睡了,正好可以免去尴尬的氛围,要是真和他睡,指不定自己要多想。
小雀顿时跳跃起来,又听见远处明奶奶在唤她,于是和这三人打了招呼后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白锦又领着云笙朝前头走去。
殷小姐的闺房内,已经摆好了各种绣着珍珠流苏的饰品,金丝边镌刻着桃花瓣的红绣鞋,花冠摆在桌上,坠有金赞钗玉珠帘,步摇插在其上,垂珠细细地散在平滑的红木桌上。
只是还差了件红嫁衣。
殷小姐抚上额头,拿丝绢抹去几滴沁出的薄汗,坐在椅上有些好笑道:“你们倒是都是个胆小的,这世上哪有什么鬼啊。”
白锦陪着笑,又匆忙地给她们倒上香茶。
“小姐,绣ʝƨɢ*衣已经做好了,是否先去取来?”屋外,另一侍女小声问着,却不见喜悦,甚至可以望见她身子有些颤抖。
白锦脸上瞬间有些不自然,斟茶的动作顿了顿。
这些细微的神情被云笙尽收眼底,她笑了笑,善解人意道:“如今白姑娘也是大忙人,若是不介意,小姐的绣衣我去取来吧?”
白锦朝她投去感谢的目光,她福了福身语气里尽是欣喜:“真是多谢姑娘了。”
第四十六章
◎“待嫁的新娘子正满心欢喜迎接她的丈夫,迎来的却是一具尸体”◎
半个时辰前, 侍女已经将具体位置详细告诉了云笙,言语间却始终透着害怕。
那家绣娘是这一带手艺最好的, 听闻之前还曾在京城给那些名门小姐定做过绣衣, 在京城里也是小有名气。
听说是后来惹了哪位贵人,生意是做不成了,便只得离开京城另寻他处, 但不知为何, 她偏偏选了这么个偏僻的村庄,也是可惜了她的手艺。
“那这位绣娘性情如何?”云笙问她。
侍女面露异色,支支吾吾道:“她这人古怪得很,住的地方尤为偏院不说,整个人跟个干枯的树枝一样,脸上终年都是阴阴沉沉的,反正从没看见她笑过。”
她们不想去的原因也简单,那老绣娘住的地方很破旧, 挨着那片阴森可怖的瘴气林, 旁人踏进去只觉得快要窒息,根本无法想到她是怎么在那里住得下去。
云笙心下了然,便也不再多问,拿着殷家的令牌前去。
跨过那道横跨河面的古桥, 对岸的人家几乎是屈指可数,越往后去越是人迹罕至。
空寂暗生,隐约有几声雀鸣回荡于天地,寒气扩散于长空, 隐约有甘藿萧疏的草木香落在鼻尖, 但更多的是沉闷得令人喘不过气的气息。
草屋萧萧而立, 隐在黑雾蔓延的深处。
隔着一条暗河, 另一边就是几乎被黑气笼盖的瘴气林,没有任何鸟兽走禽在其中穿行,寂若死灰。
云笙定定地站了会,刚要敲门,破旧的扬着灰尘的门“吱呀”一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