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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荆钗(232)

作者: 坠欢可拾 阅读记录

谢川已经坐在里面,谢舟赶紧进去,对着晋王匆匆一叉手,挨着老父亲坐下:“爹,您怎么不叫我,我这再晚来一点,连根葱都剩不下,就得自己出去打猎了。”

谢川瞪他一眼,示意他闭上这张狗嘴。

于是谢舟闭嘴,低头去看桌上的汤包和油炸鬼。

晋王因为宋绘月的到来,几乎是把早饭当成了早宴来吃,就连稀的都有好几种,粥、豆腐脑、汤、醪糟。

谢舟先端了一碗醪糟,递给谢川:“这个好,活血,您老人家年纪大了,就该喝点这个。”

随后他又端一碗熬的滚白的鱼汤,端给宋绘月:“月姐儿,你爱吃鱼,做哥哥的都记在心里。”

厨子是晋王府上的,鱼也是晋王府上养的,甚至这菜单子还是晋王过了目的,然而晋王还没开口,谢舟借晋王的花,献宋绘月这尊佛,把晋王的路给走完了。

晋王冷冷斜了谢舟一眼。

谢舟跟没看见似的,看宋绘月拿汤匙不太利索,问道:“伤口疼的很吗?你要是不能吃,干脆让云嬷嬷来喂你。”

宋绘月睡了一夜,睡的精神抖擞,食欲振奋:“不必,我慢慢吃。”

“少吃点也没事,”晋王让黄庭给他鱼汤,“饿你两顿,免得你精神头太足,非得出去,我也少给你操两天心。”

说罢,他见碗里有块鱼肚肉,便欠身舀进宋绘月碗里:“这个没刺。”

宋绘月的目光从鱼肉上,顺着晋王的手往上移,像是一股春风,一直轻柔地拂上晋王的脸,落在他的眼角眉梢。

晋王让这一眼看的心花怒放,几乎狂喜,因为宋绘月的亲热一直是若有若无,简直像是没开窍,这眼风一动,倒像是开窍了。

然而他这一喜不能长久,因为宋绘月收回目光,吞掉了鱼肚肉,端起鱼汤喝完,然后挑了一碗鱼米糷,夹上一筷子酸萝卜,开始大吃大嚼。

在吃喝之中,她刚才显露出来的那一点缱绻柔情立刻消失,只剩下大开大合的吃和喝。

晋王白高兴一场,又看了看吞天噬地的银霄,心想不开窍也好。

要是开了窍,光是一个银霄就够他受的,宋绘月再到外面走上一圈,招惹上那么两三个俊美男子,他干脆去一死了之罢。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一睹为快

除了晋王和谢家父子较为斯文,其他人全都是一副饿死鬼投胎景象。

李俊端着面碗,挑起一筷子面——这一筷子面硕大无朋,将面碗挑了个空空如也,随后他张开深渊巨口,吃了一筷子面条,最后把嘴放到碗边,咕咚三声喝完了面汤。

吃完面汤,他夹起秀气的小汤包,一口一个,吃了半盘子之后,又喝起了鱼汤。

银霄没有吃出李俊这样的存在感,他连吃都是沉默的,不动声色的,然而身边垒了三个空碗。

谢舟在这一片狂风巨浪之中,吃的十分稳当,夹了一筷子肥鲊塞进口中,问宋绘月:“那封信呢?”

宋绘月正在细致地剔鱼刺,听他发问,将信从衣袖里摸出来,递给谢舟。

李俊满嘴流油地吃着个油炸鬼,见到信后,立刻用力往下一咽,在帕子上捻干净手指,伸长脖子凑到谢舟身边:“我看看。”

信还未曾拆开,陈王将其折成了个方胜,又卷过两卷,比鞋底上的泥点子还要扁平,在鱼鳔胶中压了二十年,如今重见天日,也未能鼓胀,反而边边角角都已经出现脆弱的毛边,一不小心,就会撕成碎片

谢舟觉得这信可能会在自己手里阵亡,将信给了谢川:“爹,您是长史,您来。”

谢川冷笑一声,心想这个时候你想起你老子是长史来了。

他气定神闲地吃泡萝卜:“给月姐儿,她编篾,手稳。”

宋绘月还在慢吞吞吃鱼,李俊等的心焦,眼看宋绘月能将鱼吃到天荒地老,急道:“我来。”

他在听到张家失窃的消息后就赶来了王府,当然不是为了吃饭——早饭他在宋家已经吃过了,哪里知道王府的早饭这么晚,他只好再吃一次。

他主要是来看张家这封信。

谢舟立刻收手:“鲁国公吃着,我怕您给撕碎了。”

李俊正色道:“不可能,我还要用这封信要挟张家帮我造反,张贵妃在里面开宫门接应,我们从外面杀进去,万无一失。”

谢舟将信按在宋绘月手里:“鲁国公英明。”

“英明,英明。”李俊敷衍起来,又凑到宋绘月眼前去,眼睛盯着宋绘月的手,筷子还能准确无误地夹住一个汤包塞在嘴里。

宋绘月放下筷子,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聚到她手上,她动作轻柔,但是豪不拖沓,很快便将信拆开。

众人脑袋再次聚拢在一起,去看信。

信上字迹如同柳枝新发,鸾飘凤泊,满纸潇洒飘逸,上书:“吾与汝趁天行大事,同生死,共存亡。”

字迹一侧,有“张瑞印”、“宣徽院南使朱记”,上面朱记颜色和纸张一样,已经陈旧,甚至因为折叠在一起,朱点已经拓到了另外一侧。

谢川将书信接在手中,仔细端详:“燕王出生那年,今上为表厚恩,不顾众人反对,强行让张瑞贴过宣徽使一职,只是不过半年,裴太后便以此职不计内外,前朝后宫不宜过多关联,不再让他领受,这封信,应该就是在燕王出生之后写的,

而且张相爷为表诚意,都没有用自己的别印,用的正印。”

张瑞字子韬,号南鹤居士,都有印,可以留下朱记。

谢舟脑袋杵在谢川心口:“可上面的字和张相爷现在的字大有不同。”

谢川推开他的头:“那时候张相爷还年轻,字应该还没有如今这般洞达,该是他的字不假。”

李俊收回脖子,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拿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搅和:“是,二十年前,他还没有如今老道。”

宋绘月伸出手指往醪糟里蘸,随后在桌上拆了个死字。

香甜的气味在桌上弥漫,手指起落之间,一个酷似张瑞字迹的“死”字出现在众人面前。

比划拆开放大,和信纸上的“死”字相对,果然起笔、落笔、勾连之处十分相似。

人的字迹会变,但是习惯数十年如一日,很难变化。

“就是他的字,没错。”宋绘月收回手指,想往嘴里送,晋王眼疾手快,欠身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许吃。”

黄庭连忙奉上干净帕子,又把这碗醪糟也一并换掉。

宋绘月一时忘形,将幼年时的习惯又捡了起来,谢家父子都知道她这个毛病,因此会心一笑,宋绘月擦了手,顺势将桌上字迹抹去,笑道:“只要信是真的,就好办了。”

办——怎么办?

大家又将目光投向晋王,同时把信也传到了晋王手中。

晋王看着这封信,五味陈杂。

信足以让今上活活气死,但是张家不会袖手旁观,一定会奋起反击。

眼下这封信还没出现,张家就已经宣称自己丢了印章和文书,可谓是准备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