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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指珍珠(32)

作者: 旅者的斗篷 阅读记录

那日他趁人之危吻过她之后,她俨然捻神捻鬼,处处看沈舟颐都不顺眼。

每当贺老太君要服药之时,戋戋总以药物太烫太苦的名义叫沈舟颐先尝。后者欣然领受,当着她的面吞下一大口之后,才喂给贺老太君喝。

贺老太君连失两子后,深感人命似纸薄,从前满心想让戋戋做贵妇的心思淡了。她老了,也实在疲累,晋惕既是可望不可即的,放手算了。在她阖眼之前,总要把戋戋的归处妥善安排好。

沈舟颐一直服侍在她左右,事必躬亲,宛若亲孙儿般,叫老太君隐约生出几分把戋戋托付给沈舟颐的念头。

可惜沈舟颐已当众说过他有妾室在外,想必是对戋戋无意的吧。贺老太君甚是后悔,若三年前沈舟颐来求亲时她就把戋戋出嫁,不会有今日的窘境。

趁着沈舟颐不在,贺老太君拖着虚弱的躯体,问起戋戋的意思。非是贺老太君非要在贺二爷新丧之际谈戋戋的婚事,怕只怕她哪日也像贺二爷般溘然长逝,留戋戋孤零零在这大宅子中。

戋戋没说答应,却也没说不答应。

若在几日前,她一定会将沈舟颐渎亵她的事告诉老太君,坚决不同意这门婚事。但今时不同往日,贺家眼见是萧条了,晋惕又似镜花水月,她有何本事继续和沈舟颐对峙下去呢?

他对她还有意,她知道。

就像吴暖笙从前说的,踏踏实实嫁给平凡人,安安稳稳度一生,也没什么不好,不一定要当万人敬仰的贵妇出风头的。

“若祖母为你和舟颐安排,你日后得能容下他的爱妾才行。他月月都给那妾室大笔金银,想必是十分疼爱娇宠的。……说来惭愧,祖母到底觉得这桩婚事对不住你。”

戋戋联想起他对她浅尝辄止的那一吻,他现在还是贪图她色相的。宠妾灭妻的事沈舟颐应该做不出来,只要她肯向他低头,以妻子的身份好生与他相处,日子还是能过下去。至于纳妾,天下哪有男人不纳妾的。

休谈晋惕,她与晋惕之间隔着贺二爷的死,婚嫁是再不能的了。

·

贺二爷头七之后的第五天,戋戋头次出门。她要往河边去放纸糊的白河灯,祈祷贺二爷在天之灵能安息。

近来她伤神太多,清澈的眼珠隐隐有浑浊之感。沈舟颐陪她一道去,亦亲手为贺二爷放了河灯。北风凛冽,满地风霜,很快河面将冻结。如此悲景下,两人相顾恻然,谁也没太多的话要说。

河边淤泥多,湿滑不堪,覆着层薄薄的冰霜。沈舟颐怕她跌倒,轻轻揽住了她的肩头。戋戋呆呆瞥向河心倒影中靠在沈舟颐肩头的自己,无声默认了这段情愫,没有反抗。

她眼睑还是不断有泪水要流,沈舟颐放低身段,吻去那些纵横交错的泪,动作轻柔,似在吻一只秋天新生的绒鸟。

他唤她的名字,爱怜横溢:“戋戋。”

就在昨日,赵鸣琴的嫁妆抬入了魏王府。圣上亲临魏王府,为晋惕和赵鸣琴下旨赐婚。一切都无可改变,赵鸣琴会是无可争议的世子妃。

沈舟颐托着她柔嫩的脸蛋,认认真真地问:“……告诉我你的选择,好不好?”

他的妻,抑或是晋惕的妾。

他曾答应给她一笔丰厚的嫁妆、十里红妆,会一一兑现。他答应送她出嫁也会恪守,只不过是送到他自己的罗帐内。

戋戋避过头去,仍犹豫着不肯就范。她不相信迄今为止的一切都是巧合,或许从开始沈舟颐就没打算让她出嫁。她思及此处便气得瑟瑟发抖,但细想来又怪不得沈舟颐。

他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还愿意在她最落魄时娶她。她和晋惕分开都是命数使然,硬要怪的话只能怪赵阁老、魏王妃那些人,而与沈舟颐无尤。除去那日发高烧他未经她同意吻她外,他一直勤勤恳恳为贺家效劳,甚至还在晋家的屠刀下救过她的命。

见她犹豫,沈舟颐道:“如果你执意许给晋惕,我仍会把该给的嫁妆都给你,叫你风风光光当个贵妾。但日后在魏王府活得怎样,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戋戋讶然抬眸,青丝被寒风吹得散乱,没想到沈舟颐会如此说。

戋戋羽睫轻颤,双手惆怅地捂住脸。她身体和精神都越来越麻木,在他的徐徐诱.哄之下,摇摇欲坠。她的声音很小,小得令人听不见,隐约是句“舟颐哥哥”——前些天,明明她已生疏地管他叫沈舟颐了。

沈舟颐拿下她遮掩的手。

他清楚得很,她不会选择第二条路。

她心比天高,无论前世还是今世都没变过。

“明知晋惕是你的噩梦,为何还要在噩梦中苦苦挣扎呢?”

沈舟颐恂恂问她,同时加重了揽她的力度,抚上她的腰。

“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吧。”

戋戋依偎在他温暖的臂弯中,长长舒口气。

认命了,她最终还是认命了。

她没再阻止沈舟颐伸向她裙摆的手,改不了,万般都是命,半点改不了。

寒风愈发得大了。沈舟颐摘下自己的外袍捂在她身上,带她缓缓从河边离去……

·

等他们走后,晋惕才从河边的大柳树后出来。

愤怒、悲哀和嫉妒已风干了,他似行尸走肉般,遗憾地盯着那相伴离去的两人。

他的妾,抑或是沈舟颐的妻?

他从没说过让戋戋做妾。

沈舟颐以为自己是胜利者吗,做梦。

他要带戋戋走,他要和戋戋私奔。

她的意志太软弱,太容易被俗事干扰。他要帮她一把,让她彻底落入他的怀抱中,永远飞不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绵羊

从河边放灯回来,戋戋与沈舟颐的手是牵在一起的。贺老太君稍稍思忖便即明白,叹息着祝福他们。戋戋与晋惕注定良缘难谐,既然如此,还不如找个老实人结为眷属。

也不知是不是在外面吹久了风的缘故,戋戋觉得很冷,冷得出奇,即便在老太君的暖阁内仍然牙齿打颤。

沈舟颐知她近来精神不大好,送她回桃幺院。上次他来这里还是以哥哥的身份,此刻却已是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了。

两人手掌相触,她的骨骼在颤栗。沈舟颐从后面将她秀雅柔弱的身子松松拢住,几枚绵软的吻落在她耳根,柔声问:“怎么啦?怎么一直抖?”

戋戋承受着他的爱抚,低声说道:“我心里很不安。”

“你在担心什么?”

她语塞,怔怔仰望着他:“我也不知道。”

或许就此嫁与一个平凡人,她有那种遗憾和不甘的感觉。毕竟晋惕和沈舟颐的地位天渊之别,她前些天还欢欢喜喜地准备做世子妃,转眼却沦为商人妇。

“舟颐,我还是习惯把你当哥哥。要不我们……”

她试图和他商量,她不嫁人了,她想要一个人过,和不喜欢的人成婚让她深深地恐惧。

沈舟颐打断道:“我们成婚,你也可以继续把我当哥哥,不会改变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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