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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指珍珠(145)

作者: 旅者的斗篷 阅读记录

她给他说塞外战场,他便给她讲行医治病。

他们距离,无形中在拉近。

情到浓处,沈迦玉会清风似地吻了慧。了慧躲避连连,被她霸道地禁锢在树干边。

“和尚。”

这次她很认真问他,“你真不想和我回府与我相伴?你这个人虽然有时迂腐些,习惯后也挺有意思。”

了慧惘然。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他此身既已许佛,再难许卿。

他道:“不想。”

沈迦玉眸中死寂的黑暗。

看得出来,她很失望。

了慧垂下头,也跟着难过。

“若当来世,后五百岁……”

我愿意,与你在一起。

沈迦玉摇头道:“今生尚且在迷雾中,哪有来世。”

她那副萧条落寞的模样,蕴含淡淡悲伤,仿佛即将赴死。

了慧知道,她还没彻底放下仇恨,还要飞蛾扑火地去找柔羌国王复仇。

但凡去了,就是个死字。

了慧微微唏嘘。

原来他阻止她,仅仅阻止她大开杀戒,引发生灵涂炭;如今阻止她却多几分私心,恳恳切切盼她能活下来,每日好好与他说一句话。

……若有来世,他愿做她鞋畔一株草,堂前一朵花。爱她护她的哥哥,传道受业的夫子,萍水相逢的路人。

他愿化作春泥,默默守护着她,让她快快乐乐,无欲无虑的,不必再被人追杀得遍体鳞伤,那么可怜无家可归,气息奄奄昏倒在荒郊野外。

作者有话说:

标注: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作者仓央嘉措

第81章 木鱼

忽忽腊尽春回, 沈迦玉与了慧不知不觉在一起已相处两月有余。

两个月里,她和他将周遭名山大川、秀水奇峰都游遍,互相也谈论了许多知心话, 俨然有握手言和之势。

沈迦玉外伤完全痊愈, 她要离开, 去远处报她的仇,杀她仇家。

了慧当然要阻止。

共同到山涧采草药时,沈迦玉骗他说:“还是那句话,你若还俗与我作伴, 那我便如你所愿放弃复仇。”

了慧手中镰刀一滞,仿佛听到极其陌生的词:“还俗?”

“对,还俗。”

沈迦玉信手摩挲下他光头, 满眼爱悦与宠溺:“若你头发长回来, 定然是个极俊俏小伙儿。”

了慧微愠拂开她手。

“此身已许佛……”

沈迦玉不耐烦打断道:“既然你没有还俗打算, 就反过来也莫要阻止我报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执念和信仰, 懂吗?”

了慧被她怼得哑口无言。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信仰,所以她的信仰就是去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吗?

沈迦玉反感他这副痴痴怔怔模样, 背着药篓独身离开。了慧凝望她背影良久,手中捏着的一捧草药汗湿,佛珠滚动,他内心迷惘而纠结。

还俗是什么。

做一个俗人, 红尘里的普通人, 又是什么滋味?

了慧生来六根清净, 这些个问题与他来讲无比陌生。

脑海空空盲盲, 只余沈迦玉许诺的那句“若你还俗, 我便放弃复仇”。

他授业恩师圆尘禅师已圆寂, 现在寺庙里剩下的德高望重者, 唯有九十多岁法空老禅师。

法空老禅师闭关修行多年,以九十岁高龄还坚持每日念经打坐,轻易谢绝外人拜访。

了慧怀着一片诚心,求法空大师指点迷津。

他人生遇到了山穷水尽的死角,四下茫茫皆布满迷雾,歧途有千万条。

法空大师说:下局棋吧。

两人铺开黑白子,法空大师执黑子,了慧执白子。

没下两下,了慧就输了。

他拜道:“大师棋艺高超,弟子甘拜下风。”

法空大师摇头道:“你心有旁骛,岂但下棋输,求佛之路也是要输的。”

了慧:“大师……”

法空大师念句阿弥陀佛。

“修行之心,应当坚如磐石。从你开始犹豫的那一瞬间,就已经不再适合修行了。强行自欺欺人,只会误人又误己。”

法空大师叫了慧想清楚,别人无法替他拿主意。

了慧眼睛望向禅房的白衣菩萨画像,爱众生之心和爱沈迦玉之心,如水一般清澈。

他拜别法空大师。

……

沈迦玉犯下累累血债,更存谋逆之心,柔羌老国王的人马一直在追杀她。

有人在山野无意中看到了沈迦玉的踪影,知她正躲在北地皇寺中,被一个和尚收留。

大波卫兵前来捉拿沈迦玉,饶是她英武过人以一敌三,终究也败下阵来。

兵长逼迫了慧:“交出逆贼,饶你狗命。”

明晃晃刀刃横在了慧脖颈间,只须轻轻向前一送,便血溅当场。

了慧却讲:“不认识。”

出家人不打诳语,这是了慧头一次说谎。

兵长狞笑道:“好,那爷爷先杀掉你这个小和尚。”

卫兵中有人认出了慧是有名的神医,国王陛下都曾拜访过他,及时求情。

兵长遂网开一面:“你只需要说出沈迦玉逃去哪了,我们便放你,陛下还会另出三千两香油钱修缮佛面。那女人是魔头,放过她苍生便会遭殃,小师父应该慈悲为怀吧?”

沈迦玉其实哪也没去,躲在寺庙装萝卜的地窖中。开启地窖的机关就在了慧脚下……他甚至都不用说话,只消得轻轻一指。

然而了慧置若罔闻,仍道:“未知。”

兵长大怒,命人折磨了慧,拧住他两条纤瘦胳膊,猛踹他腹部,扇他耳光,把他像陀螺一样摔在地上又抽起。

了慧鼻青脸肿,滴答滴答的血顺着地窖门淌下来,正好滴在沈迦玉额头上。

沈迦玉怒气难忍,欲冲出救人,可地窖门被了慧从外面锁住,她从地底下根本无法扳开。

兵长揪着了慧血淋淋的僧袍:“说不说?”

了慧眼皮肿得老高,一颗牙摔掉,口腔里也全是血。他索性阖上眼睛,蔑视兵长的威胁。

兵长恶狠狠:“秃驴,反天了。”

说着,钢刀咔嚓落下,斩断他一根食指。

了慧痛声长嘶,疼得浑身抽搐,摔在地上打滚,高洁的身躯扭曲成一只卑微的蛆。

骨头生生断裂,是何等的剧痛。

了慧几度疼晕厥过去,复又被官兵的冷水泼醒。

兵长碾碎他断指,再次逼问:“嘴硬就把你脑袋斩下,和尚还有恃无恐?”

一行清泪从了慧眼眶溢出,他没有任何妥协的意思。

沈迦玉从地窖里砰砰砰锤门,意欲冲出去决斗。了慧的身躯牢牢把暗门压住,断指处血流成河,他自己也被血染成小红人。

血混合着泪,渗到地下,滴滴答。

沈迦玉用指腹蘸了下那鲜红液体,怅然若失。

她冰冷的心第一次感受到这个世界是真有好人的,了慧就是。

焉有像他如此……傻之人?

举眉慈悲低眉怜,面若观音圣子心。

最终了慧是被寺里小僧侣抬回去的。

他常遍百草,本最擅长医术,性命攸关时刻却不能为自己止血。断指之处失血过多,加之前两个月来他一直放自己的血为沈迦玉补养身子,了慧面色惨白,濒临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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