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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恩(30)

作者: 追风的糖醋里脊 阅读记录

天快擦黑时,英国公府外停了一辆不起眼的小轿,撩帘下来个贵妇模样打扮的妇人。

夫人走到英国公府里祠堂,点上香,双手捧着放在香炉中。

和珍眼肿的像个桃子,看清楚来人后,哭道:“姑母!您快替我替父亲求求情。他偏袒一个外人。竟然狠心让我在祠堂禁足。”

太后拿着手帕擦拭了和珍的眼泪,一如往日慈和的模样。

“和珍,你长大了,不能再如此这般胡闹。”

祠堂光线昏暗,只点了几个灯。

太后压低声音:“还有,不要再牵挂信王。姑母会好好的替你找个世家公子。”

“信王命格不好。我们家的女子,断然不能嫁与他。”

“姑母,我不相信命格那些东西…”

太后立即打断和珍的话:“你不相信?你算个什么东西?你翅膀硬了,姑母的话都不听?京里所有人都信,他克父克母克子,天煞孤星的命格,凭什么你不相信?”

和珍仰着头看向姑母,猛然发现,姑母慈和的脸被阴影笼罩,看不清楚表情,她莫名心里悚然一惊。

太后继而低声:“还有。你长大了,若是有不喜欢的人,断然不可像昨日那样冲动鲁莽。你不能大张旗鼓的罚,你要不动声色,悄无声息,做的事情不被第二个人知晓。珍珍,你可明白?人活在世上,会有好多双眼睛在身后盯着。切记,谨言慎行。”

和珍郡主心头压抑,看着姑母莫测的神情,呆呆的点了点头。

“好珍珍。你就先在家里呆着,哪里都不要去。哀家是你们的亲姑母,哪里会偏袒外人呢?只不过以大局为重罢了。”

太后起身:“姑母不会让你委屈太久。”

寿安宫,安神香的气息缭绕在整个宫殿。太后对着铜镜呢喃:“哀家还以为李邵修铁石心肠,未曾想竟然对一个小小的孤女动了心。”

“动心好呀,心悦之人,便是软肋。”太后大笑:“有了软肋,还怕拿捏不了这个李邵修么。”

第24章 高热

同榻

信王府上。

李邵修看着淡淡深深云前,一轮清冷的圆月。

他负手站在玉阶前,宽大的衣袍被风拂起。

半响,李邵修开口问:“谷太宰,世上可有佛法?”

谷太宰愕然。李邵修从来不信此种谬言,怎得如今煞有介事的问起来这些了?

“有或者没有,自在人心。若是相信,便有,若不信,便没有。”

谷太宰摸了摸胡须:“世间人求神问道,也不过是求自己的宽慰之心而已。”

李邵修负手而立,天边清亮的月光为他的眉眼拢上层朦胧颜色。

“那些命中带煞之言论,可信么?”

谷太宰摇头:“老夫历经两朝,只是听闻,未多见过。夜半前席,从未见过鬼神一类。只怕是命中带煞之类言论,也是谣传。”

谣传么?那他呢。

三岁生辰那天开始,无数个夜深人静的梦魇之中,都是父皇俯身而下的凉薄眼神,和母亲瘫软靠在门框前,怀里搂着胞弟的尸体,指责他:“我叫你离他远一些,你为何不听?这下好了,你的亲弟弟被你克死!你还不滚出去!”

殿外下着瓢泼大雨,一瞬间炸雷声音响起,闪光如白昼,乌云密布的天空被撕裂。

他当时不过七岁,生辰这日,兴高采烈的到了母亲的寝宫,想着与母亲一同吃顿饭而已。

钦天监派来的神婆子戴着青面獠牙,围着燃燃升起的篝火,密集的雨水打在他的脸上。

雨水如刀割一般,幼年的李邵修睁不开眼睛。

可也比不上他心如刀绞般的疼痛。因为是他把胞弟克死的。在他生辰这天。

李邵修永远忘不了那个雨天。

神婆手拿铃铛,带着尖仞的鞭子打在他的身上,鲜血淋漓。

他也忘不了父皇的话。

“这孩子命里的煞气太重,就应该好好洗一洗。只怕他这命数,会孤寂度过一生。”

母亲因胞弟去世而难过,伏在地上痛哭。

看着这一幕,他徒劳的张了张嘴,分不清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谷太宰看着面前的男子,怕是信王殿下又在回忆那些前尘往事。太宰叹声:“殿下不必太过忧虑。信则有,不信则无。大多时候只是心病而已。”

“幼年夭折的九皇子…”谷太宰叹息:“与殿下毫无关系。后来太医又查明,是九皇子不小心溺水而亡的,九皇子不足月出生,天资孱弱。殿下不用过分苛责自己。何况这么多年过去,那已经成了旧事了。”

“而且,若是殿下命中有煞言论一言属实,那老夫和周公子,季夫子还能好端端的活到今日吗?老夫这几日觉得身体愈发强壮了,还是托了信王殿下您的福气。”

李邵修默然。

他也不想选择相信那些言论。可是年幼时,那一段梦魇,无时无刻都不在提醒他。

想到柔安,李邵修又片刻失神。

脑海之中有邪魔叫嚣,尖面獠牙膨胀着,刺向他的胸口。他只能暂时压抑了心头的神思。

闺房中,郎月高照。柔软的月光洒在窗边,被分割成一片片菱形。

房里燃烧着轻薄的檀烟。

江柔安哆嗦着,缓缓褪下湿答答的衣裙,周身沉浸在热水里。

温热的水流拂过冰凉的身体,江柔安觉得暖和过来了,全身酥麻,舒服的靠着软枕。

王嬷嬷在桶里填了一瓢热水。

她絮絮叨叨:“姑娘回来后,湿答答的浑身淋着水,老奴还以为怎么了呢,吓了一跳。好在姑娘没事。”

江柔安摇了摇头:“嬷嬷无须为我担心。我只不过是不小心跌落水中的。”

王嬷嬷皱眉:“和珍郡主也真是,下手没个轻重的。失了大家女子该有的姿态。”

心里有几分猜测,江柔安问:“嬷嬷,和珍郡主是因为信王殿下,才害我的,是么?”

王嬷嬷的手顿了一顿,难为情点头:“恐怕是的。信王殿下年轻,又生的俊美无俦,这京里的适龄女子,十有八九都有颗痴心撂在信王府里。可惜啊…”

“可惜什么?”

“她们只敢在心里头想,却不敢说出来。倘若说出来了,家里的父母双亲也不会同意的。”

听见王嬷嬷只这样说,柔安不解追问:“为什么呀?”

王嬷嬷笑:“姑娘久在闺中,可能未曾听闻。信王殿下年幼时,钦天监算过。他是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冷煞命格,一辈子呀,克亲。”

说着,王嬷嬷的眼睛湿润了,陷入遐想:“本来呢,是没有人相信的。后来,贴身照顾幼年信王的小太监不知怎么就暴毙了,还有信王殿下那个亲生弟弟,那孩子真是可怜,不到三岁,就溺水而亡…”

“于是先帝相信了钦天监说的话。他把年幼的七皇子绑在柱子上,让神婆烧火以驱赶冤孽煞气,足足三天三夜啊,不吃不喝,滴水未沾。那会儿的信王年幼体弱,从柱子上解下来,只留最后一口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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