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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藏鹭(92)

作者: 小鱼卷 阅读记录

贪墨在先,豢养私兵在后,这件事是太子亲审,恐怕出不得什么差错。

只是太子殿下到底是为什么对王氏动手,其实京中世家贵族之间还是有些琢磨不出来,毕竟且不说这王氏是太后的母族,就说这王氏犯的罪,睁只眼闭只眼其实也就过去了。

哪里能闹到这么大。

再不济,至少也要等到太后百年之后再动手,这番行径,实在是有些突然。

谁也不知道这太子殿下到底是怎么想的。

再者说,这件事闹得这么大,太后必然也要为这件事奔走,谁知晓也只是之前一段时间跑得稍微多了些,这段时日倒是没有了动静。

但是有的时候,没有动静才可怕,一反常态,多半是要有大事发生。

但是现今朝中其实也并无什么大事,太子监国这段时日,从未出过什么差错。

就是因为心中没有谱,所以这段时日整个上京城中人人自危。

春日以往是世家贵族之间最喜欢举办宴会的时节,今年却一反常态,要么说这家主母身体有恙,要么就是说家中铺子连年亏钱,举办宴会开销巨大,无以为继了。

只是这些话也就是个推辞,大家都瞧得出来。

但是近来这上京世家奢靡之风的确是有所消退,甚至还有不少氏族担心下一刀落在自己身上,上朝的时候自请捐赠家财,用以充实国库。

显帝身子越发不好了。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以往还能稍微收敛些的咳嗽,现在几乎是经过明宣殿就能听到,此起彼伏的。

纵然是面色依然还红润着,但是谁都能看得出,这面色红润得实在是有些不寻常。

现今已经快四月,有人有些小道消息,说是显帝这病,多半是撑不到五月了。

之前的那场大病就已经亏空了身子,加上宫妃还在伺候着,一直以来没有多加修养,再加上喜食丹药……

其实,也就是靠着太医院那边用些奇珍吊着了。

这段时日世家大族皆是在家中长吁短叹,一边想着自己之前有没有过多得罪太子,一边还要琢磨着,趁着现在东宫无人,应当好好打探打探这太子殿下到底是喜欢什么样的美人,自己即便是找遍了整个邺朝,也要找出来。

心中是这么想着,但是之前提到的太子选妃却又迟迟都没了下文。

没有人知道这位太子殿下的心思。

傅瑶是在自己成婚次日之后,才知晓明楹不见的。

她原本想前去京兆尹中让人帮着找找,但是却又被自己夫君拦住了,他只说这样的事情,傅瑶不应当插手。

公主走失自然是大事,但是这件事,就连宫里都还没有发话,明氏也没动静,她一个外嫁出去的公主,自然不应当越俎代庖。

况且走失一事事关明楹的清誉,告到京兆尹那边,的确找得要稍微快些,但是也有损清誉。

她的夫君安慰了傅瑶一会儿,只对她说,先让家丁出去瞧瞧风声,到处找找,他再托官场上的朋友帮着一同看看,让傅瑶安心等消息就好。

但是一直到半月有余过去,还是一无所获。

傅瑶也只能寄希望于这位皇妹是自行出走了。

倒是她有些好奇的是,原本定于廿三日出行慈恩寺的事情,却也再也无人提起了。

好像明楹走失这件事,并无任何人在意。

只是一颗砂砾,滚入潮涌之中,湮灭无声。

傅瑶还以为太子殿下会对这位皇妹颇多关照,谁知晓,就连走失这样的大事,都没有人在意。

大概皇室之中的亲缘关系,实在是太过单薄。

在这一个月当中,也发生了不少事情。

比如那位去岁就归京守孝的霍氏霍小将军,身上还未出孝,就连夜回到了边关。

而边关却并无任何消息传来。

有人瞧出那位霍小将军是从东宫回来以后才立刻请辞回到边关的,只当是太子殿下那边还有什么要事,便也只是在谈到这件事的时候顺嘴提了一嘴,并未过多在意什么。

只是霍离征在回到边关的时候自领了一次军法。

谁也不知晓到底是为什么。

……

自从月余之前,东宫上下都小心谨慎,生怕哪里惹了太子殿下不快。

往日倒是还好,但这段时日,谁都瞧得出来,殿下要比往日更为淡漠无情些。

今日是政事堂庭审的日子。

那串手持之前四处散落,被川柏送回到慈恩寺,受高僧诵念加持,看着与从前并无二致,又送回了东宫。

篆刻着佛陀经文的金药檀珠,世间再难寻其二的珍宝。

说是并无二致,但是川柏收回这串手持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

世间是否当真有所谓的别无二致。

他不懂风月事,可是他却能明显感觉到,这段时日傅怀砚却比从前清冷了很多。

即便是从前被送往边关,日日与黄沙为伍的时候,太子殿下也依然胜券在握,从容不迫。

川柏第一次看到傅怀砚这般。

他放过了霍离征,放过了其他所有人,唯独没有放过自己。

金鳞卫是傅怀砚私卫,现在已经尽数赶往江南,守卫在公主殿下身边。

川柏有的时候都在想,其实只要殿下的一句话,公主随时都能被带回上京。

可是他除了问及公主每日安不安好以外,却再没有过问过其他。

川柏有点儿想不明白,有的时候想要与川芎一起谈论谈论,可是川芎却又是个榆木脑袋,只怕是问了也㥋蒊没有什么用。

他一个人想了也没有什么用,终究也只剩下叹息一声。

川柏缓步走到东宫殿中,看到傅怀砚此时正躬身在桌边。

川柏轻声提点道:“政事堂那边只等着殿下一个人了。”

傅怀砚嗯了声,算是知晓了。

川柏没有再开口,悄然无声地退出殿外。

他在殿外并未等多久,傅怀砚就神色淡漠地从殿中走出来,他只穿了一件素白的锦衣,抬眼看了看外面的雨势。

川柏撑起伞,小声道:“这场雨来得突然,一点儿预兆都没有,不少人都被兜头浇了个湿透。”

川柏不及傅怀砚身量高,傅怀砚接过伞自己撑在手中,默了片刻突然问道:“今日江南下雨了吗?”

这话问得川柏头皮发麻,他刚准备回答,傅怀砚却突然轻笑了声。

“……罢了。”

因为是雨天,天气阴沉,所以政事堂此时也不亮堂,殿中燃了几盏宫灯,几位朝中重臣端坐在下首,上首的位置却空着。

几人眼观鼻鼻观心,无人在此刻交谈。

除此以外,殿中还有些其他旁听的世家与官宦,中书舍人在旁记录着今日庭审。

王氏的人挤挤攘攘在殿中站着,面上却又不像全然是畏惧,带着几分紧张,甚至还有几分来路不明的兴奋。

片刻之后,傅怀砚才缓步踏进政事堂,他神色有点儿懒散,眼眉恹恹,腕上的手持发出伶仃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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