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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藏鹭(20)

作者: 小鱼卷 阅读记录

可是若是他执意不愿意放过她,她就算是日后得以嫁出宫闱,也依然逃不出他的掌中。

傅怀砚垂眼与她对视,看到她的瞳仁上已经蒙着一层淡淡的水雾。

他抬手轻轻覆上她的眼睫。

傅怀砚能感觉到明楹微颤的眼睫,在他的掌心,像是扑闪的流萤。

“别这么看着孤。”傅怀砚轻声,“那日在东宫,孤就已经问过皇妹,知不知晓自己面前的人是谁。”

“既然已经招惹了孤,那现在这样的境况,皇妹也应当料想到。”

他温热的气息丝丝缕缕地缠绕在明楹身侧。

傅怀砚风轻云淡地接着道:“至于孤与傅玮到底是有什么区别。他方才恳求孤网开一面,却还是被拖着送往慎司监,而却无人敢置喙孤的处置分毫——”

“这就是孤与他的区别。”

以权压人也好,德行有失也罢,他并不在乎。

众多赞誉加诸于他的身上,傅怀砚素来都是被人敬仰的东宫储君。

只唯独这个所谓的皇妹,他无法甘心看她另嫁他人。

他的手指有点儿凉,明楹眼前皆是昏暗,只能听到傅怀砚的声音。

明楹并不喜欢这种自己的情绪全然被他掌握的感觉,所以握着他的手腕下移,与他对视,眼睛被宫灯照得很亮。

她稍抬起头,轻声问道:“除了这以外,别无他法了吗?”

傅怀砚眼中暗色涌动,许久以后才道:“别无他法。”

他低眼整了一下明楹的外衫,抬手挡住晚来的风。

“……皇妹可以好好考虑考虑。”

*

明氏送客的马车中,两位嬷嬷觑着霍离征从宫门处折返,面上皆是唏嘘之色。

“皇后娘娘之前还想着撮合这两位,又怕霍小将军志在边关,拒了婚事,现在来看,果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我瞧着,这位小将军对公主殿下,当是上了一点儿心的,不然这往来的宾客这么多,他怎么就独独只送了十一公主?”

“不过娘娘也当真不必为公主殿下忧虑,我今日瞧着,生得实在是出挑得让人咂舌不谈,性子也是乖巧又有分寸,有娘娘护着,日后又有太子殿下作为依仗,怕什么嫁不去好人家?”

一位嬷嬷絮絮叨叨,看到旁边那位嬷嬷心不在焉的样子,推搡了她一下。

“刚刚我就想说了,你怎么从明家到现在,一直都是这幅魂不守舍的模样,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被推搡的李姓嬷嬷这才回神,抚了抚头上的钗子,先是说了几句无事,片刻之后又面带犹疑地问道:“你我跟在皇后娘娘身边这么久,可曾看到太子殿下对谁另眼相看?”

“你怕不是越活越回去了,娘娘为太子殿下的婚事操心这么久,若是知晓了殿下有心仪的姑娘,还不得早早为他定下来?”

李嬷嬷讷讷应声,脑中却又不由地浮现了当初在坤仪殿中看到的场景。

她默了片刻,又问道:“那……倘若太子殿下属意的人选,并不妥当呢?”

另外一个嬷嬷觑她一眼,虽然总觉得此时的李嬷嬷实在是有些不对劲,但她也并未细想,只是道:“以殿下的性子,若是当真中意了一个姑娘,即便她是乞儿商女,也能让她明媒正娶,当皇后。”

“你也跟在娘娘身边这么多年,难道殿下的性子还看不明白?只要他想,没人能拦得住。”

是啊,正是因为熟知这位殿下的性子,所以此时李嬷嬷才颇有些坐立难安。

好像是只有自己一人窥得这个秘密,这种如坐针毡的感觉让她在明家一直都心不在焉。

面前的隐秘让她好像心上悬着一块石头,迟迟都落不下来。

倘若自己当初当真没有看错的话,那么以傅怀砚的性子,是否又当真会让十一公主嫁入霍氏?

李嬷嬷不敢再细想下去了。

现如今,也只能祈盼自己当初所见的,不过只是恍惚而过的错觉罢了。

……

明宣殿内此时灯火通明。

这里原本应当是处理政务之地,但是因为显帝喜好美人,是以往来明宣殿的,朝官反而还没有宫妃多。

显帝衣衫半开,怀中坐着一个姿容窈窕的宫妃。

他面上带着不自然的潮红,目光迷离,宫妃的纤纤玉指捏着一颗朱红色的丹药,喂入了显帝的口中。

显帝将丹药咽进喉中,顿时长舒了一口气,十分受用地搂了搂宫妃,“还是爱妃会侍奉人。”

宫妃羞怯地点了一下显帝的胸口,眼波流转间,皆是说不出的万种风情。

显帝嫌大家闺秀无趣,是以花鸟使挑选美人时,并不拘泥于出身,无论是来自秦楼楚馆,又或者是人牙子手中,只要姿容上挑,皆可入宫为妃。

宫闱中的美人出身不同,但都是如出一辙的美貌。

显帝绕着宫妃的发尾,享受着美人的予取予求。

世家出身的妃嫔性子大多算不得温顺,有些脾性,又因着家世,实在颇多掣肘。

还是这样出身低微,性子又顺从的妃嫔,才更得他心。

显帝觑着怀中的宫妃,“爱妃是从哪里学到的这些侍奉人的法子的?”

宫妃声音娇柔:“妾无需习来,陛下身为天子,身份尊贵,世上无人敢不敬不尊陛下。妾有幸得以侍奉已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怎么敢不用心对待陛下?”

显帝听闻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不见丝毫愉色,面色反而突然冷了下来。

宫妃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素来会察言观色,直觉而来的危险让她即刻跪地。

轻薄的绢纱外衫落在宫殿之中,此时是早春,明宣殿内的地龙还没有停,又铺了一层厚厚的毯子,其实一点都没有寒意。

虽然并不冷,但她还是禁不住害怕,就连鬓边都起了一点冷汗。

“陛下,”宫妃手指撑在地上,语气轻缓,“是妾说错什么了吗?”

显帝转了转自己手上的扳指,眯了眯眼睛。

“爱妃没说错,错的是别人。”

“朕是天子,身份尊贵,世上人理应对朕毕恭毕敬,将朕的旨意奉为圭臬,怎么会有人敢越在朕的前面?爱妃说说,若是有人敢僭越至此,朕应当如何处置他比较妥当?”

显帝服用了丹药以后素来有些阴晴不定,宫妃在心中默默揣摩了一下他的想法,顺着他的话答:“若是有这样胆大包天的人,对陛下如此不敬,应当……除之而后快。”

宫妃其实并不是不知道显帝所说的人是谁。

太子傅怀砚素有贤名,虽然才不过刚刚弱冠,就已经有数件功绩在身,前些时候显帝因为中风而卧床不起时,政事堂的几位老臣商讨了以后,定了太子暂为处理国事。

也就是在这几月,傅怀砚就已经把持朝政,以狠绝的手段架空皇权。

现在的显帝,不过只是手无实权的傀儡皇帝罢了。

现在显帝说起的这个僭越之人,除了傅怀砚,也不会再是其他人。

宫妃自然不敢牵扯进这些国政大事,她出身低微,只知道讨好面前的皇帝,但现在不顺着显帝的意思说话,等着她的就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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