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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季潮湿不宜私奔(74)

“病人休息了,他现在本来就可以出院了嘛……我和莉莉就下来了。”

听到她对莫乌莉的称呼时,易思违感觉太阳穴在跳。他不吭声,也还是不往莫乌莉的方向看,这次干脆低下头,快速吃了几口,急急忙忙就要走。

对于医生来说,急急忙忙中途退场是很常见的情况。护士见怪不怪,还热心肠地问:“就走了?我帮你收拾吧?”

“不用。”易思违拿起餐盘,收起手机,风卷残云,让位置和桌子变空。但是,走的时候,经过她们身边,他放了一个东西在莫乌莉桌边,很快就走了。

因为太小了,其他人也没注意到。莫乌莉拿起来,护士才回头,看到也只以为是她自己拿出来的:“你要修指甲?”

那是一枚砂条的美甲锉。

莫乌莉翻转手掌,并拢手指。她做新的美甲没多久,末端不小心磕掉了一小块。

易思违一给完就后悔了。他也不着急,是教授明令说了晚上有台大手术,特赦他中午能慢慢吃个饭的。他走在走廊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莫乌莉已经跟在了他身后。她看着他进了楼层,和别人打招呼,去工作。她只是看着。

下午的时候,教授让易思违帮他去VIP病房看看。

他看到通知,出乎意料,这好像是易思违从实习以来第一次想推辞。放在往常,再脏再累,他也没打过退堂鼓。

一个科室里,每个教授要负责几个病人,VIP病房的也不例外,至多能被多个教授关心,但是,有些事,肯定还是要担任助手的住院医去做。

易思违进了门,绕过帘子,莫乌莉回过头。他把视线从她脸上挪开,投向周聿澍。

关于周聿澍的情况,其实他完全已经能出院了,不惜每天把钱砸进水里,还赖在这,单纯就是为了躲记者。周聿澍有点疑病,也不知道是不是前运动员过于关心身体的职业素养作祟。

易思违公事公办,安抚了一下病人,他准备走了,经过病床另一侧时,莫乌莉突然出声:“易医生。”

她叫住他,走到他面前。病床周围有遮挡隐私的围帘,VIP病房也不例外,甚至面料更好、面积更大。

易思违回过头,莫乌莉牵住隔帘,干净利落地拉上,将他们与周聿澍分开在两侧。

他说:“还有什么事吗?”

她望着他:“没有,就是想问问存不存在复发的情况。”

这是手术前后都说过的事。易思违的回答很耐心,脸色却不近人情:“存在复发的情况,概率有个体的差异性——”他在看病历,没注意到她靠近。

莫乌莉拨弄他的头发,他后知后觉地抬起眼。病房门一响,护士突然进来,易思违躲开的动作太突兀了,引发了对方的些许疑惑。不过,一般情况下,也没有人会想得那么多。护士说:“楼下找。”他朝她点头,马上走出去。

之后他再没去过楼上。

易思违不知道莫乌莉的能力有多强,但是,他从不怀疑她手眼通天。就比如他们的排班表,她似乎一直都知道。他回家的时候,她又来了。

他去便利店买了晚餐,出来时,就看到她的车停在对面。自从在医院见到后,易思违就在停车场留意了几次。他不想打招呼,转头进了门。

他用了门禁卡,门合上前,莫乌莉侧身从缝隙里挪进来。按理说这动作很局促,可由她来做,就有种拘束的优雅。

易思违知道拦着没用,也没有任何实际行动。门锁已经换了新的,他输入密码打开,回头时,莫乌莉就等在他身后,仿佛他们早就约好了。

他说:“我可没有邀请你来我家。”

她说:“我有话要说。”

易思违站着不动,莫乌莉已经推开门进去。时隔这么多年,她再度来到他家。这里的生活气息比从前更薄弱,毕竟,他并不需要常常回到这里。易思违站在玄关,眼睁睁看着她脱掉外套,转过身来,好像在自己家一样流畅。

她用虚无安抚他:“要不要做?”

相当漫长的十几秒钟里,易思违沉默不语,最后,他只挤出两个字:“出去。”

莫乌莉却露出一如既往难以解读的微笑:“你不怕我拖着你堕落?”

正是因为怕,所以才求她离开。这样的真心话,他没有说出口。易思违戒备森严地注视她,竭尽全力驱逐她。

她却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近。像响尾蛇晃动尾巴一般,莫乌莉说下去:“万一我到处宣扬易医生和我的私情呢?要是我说你和药代有勾结呢?假如我去医院门口哭诉,说自己被你欺骗,被你抛弃了呢?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不是很开心吗?”

莫乌莉是一个没有心的怪物,空空如也,于是利用卓绝的美艳和聪慧残害他人。她与这个无情的世界交战,向无辜者注入毒液,玩弄猎物,以此为乐,又或者一把抓住它们,塞进自己胸口的洞里。易思违知道,他从她那里得不到爱,就算成为她俘虏,他也只会日渐腐烂,最终被她厌弃。

有一瞬间,易思违浑身紧绷,眼神也冷了下去,然而,心却异乎寻常地躁动。他束手无策。

从一开始,易思违就知道引人喜爱的诀窍,这是他与她共同的特征。只是,他和她并不一样,对任何人的喜恶都随遇而安。命运给他的东西,他都照单全收,不刻意改变什么,也不寻找强烈的波动。

或许,他一直都在等待。

等待这样的人生被打破。

期盼自己被摧毁的那一天。

易思违伸出了手。

击中我。

自始至终,莫乌莉都耀武扬威地笑着,即便被抓痛了手臂,被拧着转过身,被推到墙壁上。她双手扶住墙,腿上一凉,裙摆已经被人向上拉。久违的接触使人心旷神怡,她顺其自然作出反应。

急遽的怒气麻痹了心脏,易思违不疾不徐地靠近,用更宽阔的手与肩膀钳制她,纵使清楚这是徒劳。

摔坏我。

把我砸个粉碎。

无所顾忌地毁掉我。

用手支撑着她的身体,易思违贴住莫乌莉的耳背,一字一顿地说:“我爽之前站好了。”

莫乌莉从未怀疑过,只要她想要,他的心、脊梁与灵魂就都是囊中之物。对许多人来说,与她相遇的时刻就是高光,从那之后只剩沦落。他也不例外。她知道自己赢了,怡然自得地仰起头,笑声像悬挂的刀尖轻轻相碰。

不要顾忌,易思违心想,尽情毁掉我吧。

选择她不是自暴自弃,而是一种毅然决然的复仇。他放弃了被爱,拒绝近似陷阱的希望,这是对将他带到这世上的人,对那些口口声声说着喜欢他,却将他反复遗弃的人的报复。他不再需要爱了,连尝试都不要。

第二天天蒙蒙亮,家门打开。易思违准备去上班,就要走了。本该在睡觉的人裹着毛毯出来,非要揪住他的衣服,强行拽回来接吻。他按着她的肩膀,却不怎么敢使劲。两个人难舍难分吻了几分钟,她的手太不安分,他只能快速推开她,这才如愿以偿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