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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季潮湿不宜私奔(26)

易思违在最左边,莫乌莉在最右边。两个人一起刷牙。两款不同的电动牙刷同时间嗡鸣。

刷完牙后是洗脸。莫乌莉取了一次性洗面巾,两三张叠在一起。洗漱时,她又无意识地重复了习惯,用厚厚的湿巾代替毛巾,盖在脸上,一动不动。

易思违把湿漉漉的头发掀上去,擦着手上的水,透过镜子看她。他提醒说:“会窒息的。”

“嗯。”她的声音闷闷的,压紧的手指缝隙中挤出来。

呼吸转变为徒劳时,伴随着濒死的绝望,眼泪、鼻涕和唾液也会开始往外涌。心突然沸腾起来,活着的实感在血管里突突跳动。本来是想死的,虽然是这样。莫乌莉闭上眼,遏制着生理性的流泪。

莫乌莉擦了脸,又旁观了易思违涂爽肤水的全过程。他一直说“我会不好意思”,但从动作的利索程度来看,实在不像是不好意思。

她问:“你要涂护手霜吗?”

他说:“谢谢。”

易思违伸出手背,莫乌莉将手掌递过去。两个人手上充斥着好闻的气味。

他说:“你是不是没带润唇膏?”

她说:“你有吗?”

易思违把小支木瓜膏给她,是挤出来再涂的。她用无名指蹭在嘴唇上。

嘴唇很干燥,莫乌莉自己带了水,一整晚只喝了那个。洗手间都是上半夜去的。易思违去接过水,也知道饮水机在哪里。他领她去单独的水房,那里面积很小,却有扇能看到太阳的窗户。

莫乌莉接了满满一杯水,咕咚咕咚地喝完,又接了一杯。这一次,她喝得慢一些,还剩下半杯,莫乌莉轻轻碰他手臂。

易思违在看窗外,感觉到触碰,于是回过头。她拿着水杯,他迟疑了片刻,接过去,把剩下半杯喝完,又自己装了半杯,一口饮尽。

两个人一起看着升起的太阳,安静的,平和的。

真是个不错的早晨。

下楼的时候,时间还很早,估计能赶上学校食堂最早的早餐。但他们才出大楼,就遇上了急急忙忙冲进来的老师。碰到他们,老师只抽空说了句“哟,学习啊”,立刻就往办公室去了。虽然不知道老师一大清早忙什么,但在他们学院,不论师生,加班加点都是常事。

易思违和莫乌莉往外走,福尔马林的异味愈发浓郁。

学校里不允许私家车通行,但此时此刻,后院里正停着一辆货车。几名穿白大褂的学长和男同级在搬运打包好的东西。

易思违和莫乌莉驻足,朝同一方向看过去。

她说:“啊。”

他说:“尸体。”

捐献的“大体老师”非常珍贵。日常生活中,尸体也不是随时都能见到的事物。

他们站在建筑外,这里是视线的死角,就算目视搬运工作进行,也不会被任何人察觉。莫乌莉倒是见怪不怪,易思违却一直盯着看。

他脸上浮现出微笑,莫名显得有点悲伤:“等我死了,也把尸体捐出去好了。”

她望着他的侧脸:“你想被解剖?”

“不,只是想死得有意义点。”易思违说。

“意义?”好复杂的概念,模棱两可,这很重要吗?莫乌莉突然叫他的名字,“易思违。”

听到她的召唤,他回过了头。

具有易燃性和腐蚀性的有毒气体在半空中踢腾,浅薄地提起死亡后,莫乌莉仰起脸,捉住他的衣袖,靠过去吻他。她的吻像尸体一样冰冷。易思违试图与她对视,却只看到她在脸颊上形成阴翳的睫毛。

作者有话说:

继续感谢支持;;

第18章 潮湿(4)

接吻时, 莫乌莉习惯感受对方的情绪。不是为了关照对方感受,单纯只是想了解进度,方便掌控局面。

以前接过吻的人里, 不论男女,对吻害羞的偏多,当然, 也有人陶醉其中。但是,易思违和他们都不一样。或许太突然了, 又或者, 这个人对亲密接触很敏感, 他的感觉有点迟滞。

易思违后知后觉地后仰, 莫乌莉也徐徐退开。两个人并排站着, 看向不同的方向,都不说话。

莫乌莉想, 可能还是操之过急了。但是,她觉得, 他用一个“可能”干扰了她,她用吻去回击也没什么不对。

莫乌莉说:“你不用放在心上。”

你一定要多在意我。

易思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没关系。气氛是很合适……”

她勉强地搭腔:“……是有一点。”

在通宵后看到尸体的清晨, 他们捕捉到了亲密接触的信号——假如是真的, 怎么想都有点畸形。这借口找得太糟了。可是,莫乌莉想, 也没什么不对。她嘴角上扬了一瞬,抬手假意蹭鼻子,顺带隐藏笑。易思违却笑出声来, 很短促, 笑完也自责, 赶紧憋住了。

她说:“润唇膏味道挺好的。”

他说:“是吧?下次送一支给你。”

这是足够难以忘怀的吻。他们继续站在原地。本来莫乌莉是不尴尬的, 可是,奇怪的是,这时候又开始有一点了。

他突然问她,好像想确认:“我记得你讨厌我?”

她想看他反应,故意说:“嗯,应该是吧。”

“为什么?‘应该’是什么意思?”他问。

她没回答,目光飘向身后的大门:“哦!老师来了。”

刚才冲进解剖楼的教授又冲了回来,这次有空闲聊了,问他们:“你们通宵复习了?这样不好,效率很低的,还是要好好睡觉。”

易思违说:“为什么现在搬大体老师?”

“哎呀,院里搞检查,要换地方保存。”教授说,“你们有空也来帮忙,我们缺人。有钱拿的。”

莫乌莉笑着婉拒,累死人的体力活通通敬谢不敏:“还是算了吧。”

教授问:“你们刚刚干什么呢?”

“我们……”易思违看向莫乌莉,莫乌莉也望着他。卡顿后,他很坦然地说下去,“在说捐献遗体。我想捐献。”

教授说:“可以啊。你可以看看施予受,有的项目跟我们学校也有合作的。”

教授看向莫乌莉,又问:“易思违想捐,那你呢?莫乌莉,你也捐吧。易思违,你不是单恋人家嘛,还在我课上搞什么真情爱的大告白。”

在长辈面前,莫乌莉向来是很会卖乖的。她笑了,无缘无故带点羞涩的假象:“我不要。等变成尸体了,我不想跟他泡在一个池子里。”

“没那么巧吧,”教授哈哈大笑,“要是真的,那也是孽缘了。”

莫乌莉回了一趟家,下午有考试。她一到家就把衣服泡进浴缸,等浸泡一阵再去洗,防止气味沾太久。

等待衣服洗好时,她就坐在桌边。莫乌莉趴在桌上,迷迷糊糊睡着前,她幻听到有人说:“易思违被你吓到了。”

“没有吧。”她梦呓,“他没那么容易被吓到。”

下午考试,考生在不同的圆桌旁辨认标本,每个人都拿着答题板,围着桌子有序地转动。

莫乌莉低下头,认真地盯着标本看。她才抬起头,就看到对面被分到同组的易思违。她朝他笑了一下,他挑眉。监考老师咳嗽了一声,两个人继续按照顺时针方向,和其他考生一起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