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忘我(40)
他恍然意识到,江恒远没有逼他回应的意思。
他在纵着他。
这种认知令裴洋心尖酥麻,心底恒久深刻的喜欢也因此愈演愈烈。
他不舍得再躲开江恒远的视线,也以同样轻快的笑意回应说:“可以笑,但不可以笑话我。”
“没笑话你,我是开心。”
“为什么开心?”
“因为裴老师好像不生我的气了。”江恒远看着他的眼睛,言语没能传递的意思都透过目光递给了他。
裴洋读懂了,他是想说:你看,我真的在意你。
心脏猛烈跳动着,眼睫轻颤,那种幸福到眩晕的感觉又再次笼罩而来。
在这种眩晕里,裴洋看到江恒远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礼盒,放在餐桌上,推到他的面前。
“如果你不生气了,我送你个礼物。”
裴洋想了想,故意问:“那如果我还气着呢,就不送给我了?”
江恒远垂眸笑了笑,回答说:“那也送给你。只不过我千里迢迢从国外把它带回来,却只用来赔罪,多少会有一点可惜。”
这么美好的夜晚,可惜的事情没有道理发生。
裴洋忍不住笑起来,真心实意地夸道:“你真的好会说话,我没办法继续生气了。”
江恒远勾了勾唇角,很配合地,又将礼物往前递了两寸。
“拆开看看。”
“好。”
裴洋动作慢慢地拆掉蝴蝶结丝带,轻轻打开礼盒,看见质地细腻优雅的黑丝绒上,躺着一对小巧而璀璨的袖扣。
袖扣是一弯树叶的形状。
贵金属质地的底托勾勒出叶片错综的脉络,其间镶嵌着他叫不出名字的绿色半透明宝石。宝石仿佛有自己的倔强,即便在居酒屋暖意融融的光线下,仍旧折射出通透清爽的色泽,恨不得将整个春天都统统私藏。
裴洋看着这个漂洋过海来到他面前的礼物,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江恒远不是在开玩笑,他是真的在用实际行动追他。
半晌,江恒远温声开口,问他:“喜欢吗?”
裴洋点点头,“嗯,很喜欢,它真的很漂亮。”
仿佛为了向江恒远证明他究竟有多喜欢,裴洋伸出白皙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它的叶柄。他望着手中的小物,眉眼弯弯,眸子里蓄满了温柔的笑意。
“裴洋,”江恒远叫他一声,有些强势地提出要求,“你抬头看我。”
裴洋听话地看向他,眼底笑意还没来得及收,温声询问:“怎么了?”
江恒远滚了滚喉结,抿唇看他半晌,才低低开口:“你都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我。”
“……啊?”裴洋愣住了。
也不怪他愣住,这种事说出去谁会相信呢?
一向矜贵倨傲的星云集团CIO,竟然会和一对袖扣争风吃醋。而且这对袖扣,还是他自己买的……
然而这么不可理喻的事情,偏偏就是发生了。
幼稚,荒唐,甚至莫名其妙。
可是他好喜欢。
第34章
因为喝了酒, 江恒远今晚不能再开车。
裴洋本打算叫个出租,但被江恒远拦了下来。
“这么晚了,你自己打车我不放心。”他在出行软件上叫了代驾, 下完单后, 又看向裴洋的侧脸,“等会儿先送你回家。”
裴洋侧眸望向江恒远, 看到他的目光平静温沉, 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
来云城这几年,裴洋已经习惯了什么事都一个人扛。
就像这座城市里绝大多数的打工人一样, 他每天忙忙碌碌,习惯了加班,也习惯了加班到深夜后独自打车回家的日子。
他从来都不是温室里娇养的玫瑰, 倒像是在泥沼里摸爬滚打的芦苇。
同事也好, 室友也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楚,都一样在困顿里挣扎。没人有余力去过分在意他人的安危,甚至时间久了,连自身的冷暖也都无暇顾及。
不远处, 一位年轻男人伸手拦了辆出租, 一个人坐上车离开。
裴洋看见他, 就好像看见了一直以来的自己。
以前他觉得这样清醒坚韧地活着, 也没有什么不好。
直到今晚。
今晚, 他被一个浑身骄矜的男人捧在手心里, 温和地爱护着。他这才恍然意识到,原来自己长久以来的坚强竟是那么不堪一击。
裴洋有点想哭, 但并不觉得难过。
他望进江恒远那双深黑的眼睛, 心里想的是, 我也能对他好。
司机来了。
江恒远拉开车门,和裴洋并肩坐到后排。车厢内很宽敞,但两人之间的距离却很近。
很快,车辆按照导航出发,先去华阳小区送裴洋。
代驾司机开车有点豪放,加速时油门轰得急,刹车时脚踩得也用力,就连一个寻常路口转弯也能猛打方向盘,弄出赛车漂移的架势。
裴洋以前从来不晕车,这会儿却也有点吃不消。
他坐在江恒远的左手边,安安静静忍耐着胃里翻江倒海的不适,手中仍攥着江恒远送给他的袖扣礼盒,指节用力到泛白。
江恒远侧眸看向裴洋,看见他绷紧的嘴角和苍白的脸色,淡淡地蹙起了眉心。
“师傅,麻烦开得稳一点,我晕车。”江恒远沉声开口,话是对着司机说的,视线却停留在裴洋的脸上没有移开。
司机立刻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不知道你晕车,那我开慢点儿。”
“好,谢谢。”江恒远冷淡礼貌地回应一句,然后便沉默下来。
裴洋听到江恒远说晕车,立刻扭头看向他,仔细打量着他的状态。
江恒远看起来神色平静,脸色也一如平常,不像是有什么事的样子。
裴洋还是忍不住担心,声音柔柔地问:“还好吗,是晕车难受了吗?”
江恒远对上他的视线,淡声说:“我还好,你呢?”
“我……”裴洋犹豫一瞬,因为不想让他担心,所以故作坦然地说,“我也还好。”
江恒远却说:“不像。”
裴洋和他对视片刻,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男人可能并不晕车。
他低眸笑了笑,坦诚说:“是有点难受,可能刚才吃得太饱,所以连续几个急刹车之后会有点想吐。不过问题不大,可以忍受。”
江恒远说:“难受可以靠着我。”
裴洋怔了怔,想象自己靠在江恒远肩头的画面,脸颊有点微热。
“好。”他应了一声。
但也只是嘴上答应而已,身体上并没有拿出任何实际行动,整个人仍然坐得端正笔直,像是在教室里上课一般。
江恒远再度开口,以近乎命令的语气,愈加强势地说:“靠着我。”
裴洋感觉自己的脸颊更烫了,声音轻轻地说:“没事的,现在车开得很稳,已经不怎么难受了。”
江恒远却说:“那也靠着我。”
江恒远的掌控欲太过强烈。这种掌控欲直接击碎了他们之间的客套与疏远,明示了他此刻并没有把裴洋当成普通同事。
裴洋心尖一紧,找不到任何理由推拒,于是乖顺地靠过来,将烫热的侧脸轻轻贴在男人硬朗宽阔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