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撑腰(20)

作者: 怀南小山 阅读记录

谢潇言轻哂:“务必?如果我不去会怎么样?”

谢崇安微微沉吟:“给我你不去的理由。”

他轻描淡写的:“不乐意。”

“胡闹。”AI的声音终于有了点情感色彩,是愤怒的,“没有你不乐意的份,你代表的不是你个人,是谢家。”

这些道理不用父亲点醒,谢潇言门清。他不是傻子。

但是跟谢崇安讲话,他习惯了拿腔拿调的姿态。谁也没有错,错的是隔阂。血浓于水,又相看两厌。自儿时起,他们就维持着这种诡异的相处模式。

最终,他也懒得犟下去,“知道了,我会到场。”

挂掉电话,他看向窗外。车子开在护城河的边沿,早点摊烟熏火燎,蒸蒸雾气往天际升腾,与清晨的薄雾交融。

谢潇言看走神。

对于亲情,他的记忆停留在七岁以前。他在梵城,随母亲和祖母生活,遗憾母亲早早因病过世,七岁那年他被接回燕城,见到他的父亲——是一个冷若冰霜,和他妈妈截然相反的人。

他很想知道这样的人有没有体温,去碰一碰他的手背,谢崇安反握住他的手,把他拎给旁边的阿姨,让阿姨问一问他有什么需要,而后头也不回走出家门。

每一个早晨,谢潇言趴在二楼窗前,看到这样交织的浓雾,看着熙攘的、嬉笑的人群。听着铲子煎蛋,食物下锅的声音。家长领着孩子来买早点,贴心地给他们擦拭嘴角的包子油,给他们系好松散的红领巾。

它明明是一座有着浓浓人情味的城市,但谢潇言很长时间都觉得它像一个冰冷的盒子。在这里,只有亲,没有情。

算是幸运,他的继母是一个体面人,给他应有的照料和嘘寒问暖。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谢潇言突然回国,谢崇安是高兴的,因为他的小儿子谢烺这几年沉迷于搞乐队,无心整顿家族事业。

谢潇言成了继承人的不二人选。

但他也不能白当人的提线木偶。

谢潇言不是为了公司回来的,他给谢崇安提出的条件是找苏家说媒。

彼时他对着一叠名媛千金的照片,看也不看就撇到一边,他和爸爸说:“如果非要娶一个,我选苏弥。”

谢崇安问为什么。

他淡淡一笑说:“熟啊。”

-

燕城冬天几乎不下雨,但那天从艺术团排练完出来,苏弥发觉地上有几处湿津津的水塘,雨水正细细密密往下倾落。

她带了伞,但没撑起来,在屋檐下等老蒲来接。

江云的男友来送伞,江云问苏弥要不要一起回。苏弥摇摇头说:“一会儿家里司机会过来。”

“那我们先撤啦,拜拜!”

苏弥跟她挥手道别。

她低下头看水塘,在水中摇晃的光影里看见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忽而耳边传来江云的一声惊呼,“喂!你别在这丢人现眼!”

苏弥瞄过去,发现江云被人打横抱起,被抱怨的男士委屈地说:“我怕你鞋湿了嘛。”

苏弥失笑。

相当羡慕别人男友的体贴。

因为韩舟的体格显弱,苏弥揣测他大概率抱不起一个ʝƨɢℓℓ人,但哪个女孩不希望有被心上人公主抱的待遇呢?

有一回雨天,她的鞋子进水,加上前方窄路积水很多,于是小心翼翼试探一句,问韩舟能不能抱她过去?

她用开玩笑的口吻和他说,韩舟也用玩笑话的语气,指着十米宽的马路说一句:“要不我开车送你去对面好了。”

苏弥笑意僵在脸上,并不好笑……

韩舟经常说她很乖巧,不娇气。

大概是因为她很清楚,他不是适合撒娇的对象。

韩舟不知道,曾经也有人能够轻而易举地把她抱起。

用伞尖在水面上滑出几圈混乱的弧,短短一会儿,苏弥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

没几分钟,一辆车停在跟前,老蒲急忙从车上下面,撑着伞来接她:“小姐久等了。”

苏弥微笑说:“没有,我也刚刚结束。”

“冷不冷?太太给你准备了厚外套。”

苏弥上车,确实看见叠在后座的一件呢大衣,她将大衣裹在线衫外面:“我现在不回家,要去一下Ark酒吧。”

开车的老蒲停下手里发动车的动作,扭头看她:“是……有什么急事吗?这么晚了。”

苏弥听懂他的弦外之音,爸爸妈妈会担心,她垂首,喃喃说:“不要紧的,我回去和他们解释。”

老蒲还是放心不下,“那恐怕先生和太太会着急。”

“真的没有事,你就和妈妈说,”苏弥的神色隐没在暗处,她抿了抿唇,羞赧道,“我去谈婚事。”

“……”

“她知道的。”

老蒲恍然,似笑非笑说:“好的。”

苏弥摸了摸臊红的耳朵:“嗯。”

Ark是黎映寒投资的一间酒馆,他说上回那件事是他没安排妥当,于是要给苏弥赔罪,所以请人去喝酒。苏弥深受喝酒误事之害,当然没有答应,不过黎映寒说请谢潇言一块儿过来,当是给他接风,虽然现在谈接风为时已晚,但是苏弥觉得确实得有一些话是得跟他当面说一说才好。

苏弥抵达的时候,简笙跟黎映寒在吧台划拳,没见谢潇言。

简笙打扮得很利落,一身精英女性的OL装扮,大概是刚从律所结束工作,她的嗓门扯得一向豪迈,苏弥刚迈步进门,就听见她跟黎映寒厮杀的声音。

“他没有来吗?”

两人同步回头,看向她。

简笙按住苏弥的肩,给她使了个眼色,冲着窗外斜了斜眼:“等你半天了。”

苏弥偏头看去。

隔着雨幕,谢潇言也正微微撩起眼皮看向这里。他倚在车门处抽烟,穿件黑色夹克,雾跟雨笼着他颀长身影,让人看得不真切,只觉得高挑瘦长,但他定定地看着苏弥的那对眸子里,却有着很坚定的东西。她揣测不出一二,那是晦暗的,沉重的,漫长的。

像是沉淀在岁月深处的灰色胶片。

跟她对视上,谢潇言稍稍抬起下巴,苏弥懂了他的意思,是让她过去。

简笙抓着她的手:“加油,拿下。”

“……什么呀。”苏弥脸一红,觉得莫名其妙。

黎映寒也跟着:“加油,拿下。”

苏弥举拳对他:“你不要讨打。”

“……”

再看过去,谢潇言已经支起了一把伞,还在那站着等候。

苏弥深呼吸一口气:“那我去了。”

“去吧去吧。”

她严肃地整了整衣裳,正要迈步,又折回来,她擎起简笙面前的酒杯,灌了一口。

壮壮胆。

然后推开门,出去。

走进风雨中,苏弥裹了裹大衣。谢潇言迎过来,帮她遮掉雨水,她问:“你为什么不进去呀?”

谢潇言一边为她撑着伞,一边将烟蒂揿灭在垃圾桶上。

“冷一点清醒。”

有道理,冷一点更清醒。他身上的烟草气息混合着冬季凛冽的雨水将她裹挟,苏弥觉得脚步飘忽,风刀霜剑割着她纤细肌肤,仿佛游走在危险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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