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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室薄情(92)

作者: 三月蜜糖 阅读记录

粗壮的松树后,探出一道纤细人影,邵明姮见马车驶离且没了踪影,忙跑到棕色骏马前,飞快解开缰绳,然后踩着脚蹬上去,沿着另外一条小道折返回家。

“崔郎君!”长荣又抽了一鞭,与崔家马车并行奔跑,他扭过头,朝那车夫喊道:“你跑那么快作甚,先停一停,我家郎君与崔郎君相识,有话要说。”

便见对面车帘挑开一条缝隙,只露出崔远白净的面孔。

顾云庭冷冷望着他,他将车内情形遮挡严密,便是有什么也看不清楚。

“顾大人,你有何事吩咐?”

崔远拂了拂汗,死死拽着帘子。

顾云庭轻笑,眉眼依旧阴沉。

“初到长安县,有件案子涉及此地官署籍录,还望崔郎君为我讲解一二。”

“今日不大方便,不如明日吧。”

顾云庭又道:“此事比较棘手,且明日我便要折返京城,只能麻烦崔郎君担待一二。”

眼看快要到府门前,崔远不得不点头,“那好吧,便请顾大人进府一叙。”

他从前面下来,车夫便赶车去往马厩,长荣趁机小跑过去,捏着长鞭跳到对面车辕,“借点草料和水,我那匹马有点乏了。”

车夫说好,待走到马厩,便下去抱干草料。

长荣趁机掀开前车帘,忽然一愣。

车内没有人,只引枕立起来,嫣粉色茵毯披在上面,远远看去,可不像个女娘似的吗。

堂中,顾云庭与崔远谈着公事,目光不时扫向珠帘外的院子。

长荣站在廊柱下,朝他摆了摆手。

顾云庭恍然明白,方才邵小娘子必定就在西林禅寺,她是不愿见自己,才让崔远调虎离山。

他只觉一腔热情被冷水泼灭。

没多时,便起身辞别。

马车慢悠悠往前走着,长荣重新穿好蓑衣,这会儿又下起雨来,空气里浸润着凉意。

“郎君,咱们去哪?”

车内没有回应。

半晌,低沉的嗓音响起:“回京。”

但只走了盏茶光景,他忽然拨开帘子,迷蒙的雨丝拂落面庞,他仰起头,又变了主意,“再去趟邵家。”

仍是那个仆从,看见他们折返很是惊讶。

“我们娘子没回来。”

这句话,倒像是不打自招。

便是长荣也听出其中意味,仆从像是知道他们去过寺庙,才说的“没回来”,如此,姮姑娘便肯定已经回来了。

否则仆从大可说一句,不在家。

“劳烦你把此物转交给你们娘子,便说是顾家郎君的生辰贺礼。”长荣呈上扇袋子。

仆从便赶忙双手接过,见那缎面精致华贵,便知不是俗物。

遂往后退了步,将门“咣当”合上,抱着扇袋子回去禀报。

小院不大,故而返回的速度很快。

不多时,他便见扇袋子拿出来,恭敬道:“我们娘子说,无功不受禄,既与顾家郎君没甚交情,自然也不敢收这般大礼,还请郎君收回。”

他说罢便要关门。

长荣气的一把拍在门板上,“你一会儿说不在,一会儿又说在,怎的,你们娘子会飞不成?”

“您便别为难小的了。”仆从索性摊牌,“主家吩咐,奴才哪里不听的道理,您二位走吧。”

他可不知什么顾家刘家的,他只知道自打邵大人和邵小娘子搬到此处后,附近的官宦娘子还有小郎君不少都来拜访,尤其那些小郎君,狂蜂浪蝶似的,没劲使的献殷情,明面上拜见邵大人,实则都想见见邵小娘子。

在他眼里,面前这两位跟那些人没两样。

“走吧。”

顾云庭咳了声,紧紧握住退回来的扇子,面沉如水。

只是他回程出了大事,临近京畿城门时,有一段比较长的荒路,位于两县交界处,素来都是互相推诿皆不管辖,故而有些不安生。

雨下到滂沱,迷了视线。

长荣横起胳膊擦了把,便见两旁突然窜出十几个蒙面杀手,朝着马车持刀奔来。

他大叫不好,瞬间猛抽马臀,马匹吃痛,撒开蹄子往前跑。

他们紧追而来,三两个攀爬上车顶,扬刀一通乱砍,秦翀和关山纵马一跃,瞬时厮杀起来。

雨水混着血水,不待染出猩红便很快冲刷一新。

“郎君!”

长荣抱着对面那人的刀柄,却见又有一人跳上马车,横起刀来朝内刺去,顾云庭避到内侧,却见对方杀红了眼,一击不中又是一记狠狠劈杀,车内到底敝塞,不易躲闪,饶是顾云庭尽量躲开致命处,仍被他砍到手臂。

关山反手解决了领头那人,冲到车辕,从上往下一剑刺穿。

车内捣动的长刀停了动作,沾着顾云庭的血,嗒的掉在茵毯上。

“郎君,人都死了。”关山扯开帘子,兀的倒吸一口凉气。

顾云庭面色惨白,怀里抱着被血染红的扇袋子,声音虚弱:“是张家人?”

“全是死士,无从得知是否张家人。”

“回去后,连夜查张五郎府邸。”

“是!”

马车疾驰,长荣边抹雨水边飞快的往回赶。

当晚,顾辅成进宫,随后张五郎被抓,府中其余人皆被官兵看守起来,寸步不敢挪动。

与此同时,张家其他几位同宗如坐针毡,偏递进张皇后宫里的拜帖石沉大海,他们只怕张五郎熬不住刑罚,该招的不该招的,全招了,那他们张家便完了。

虽说此次暗杀他们没有参与,但张五郎却是实打实找他们商量过,严格论究,他们算是知情不报,或许还会被参个合谋杀人的罪名。

便是此次的事不会牵扯他们,但之前呢,世族里诸多腌臜摆不上台面的丑事,顾云庭会不会借着这把火一并把他们烧了。

张四郎一拍桌子,忍不住破口大骂:“老五那个蠢材,上赶着送人头,自己死便罢了,非得拖我们去陪葬!啐!”

“四弟别抱怨了,现下该想想怎么跟他摘出来。”张二郎叹气,扶额用力揉着太阳穴,“还有个法子。”

张二郎招招手,其他几人赶忙凑到跟前。

“顾二郎受伤,想来一时半刻不会审讯,趁这个空隙,我们找人去大理寺牢狱,让老五闭紧嘴巴。”

他眼眸深沉,说完便看向他们四个。

张四郎目光惊讶,低声道:“他怎么会闭嘴,他做事最为冒失。”

“没法子了,不是我们狠心,而是为了张家不得不这么做,前段日子大理寺审案,砍去多少咱们的人,这不明摆着要弄死咱们吗?

老五不死,我们都得完蛋!”

“我听二哥的!”

“便只有这么办了!”

......

昌平伯府

大清早,高启精神抖擞地从正屋出来,他今日穿的极其隆重华贵,一身宝蓝色镶金边锦袍,腰束革带,脚蹬长靴,月白幞头绣着如意暗纹,随光影不停变换。

及至庭院,与那管家再次招呼一番,面上露出甚为得意踌躇的笑容。

高宛宁今日穿的仍旧素净,梨花白如意绣缎长罗裙,外罩一条玉色织锦帔子,挽起的高髻簪着钿头钗,钗尾是华而不俗的雕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