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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室薄情(43)

作者: 三月蜜糖 阅读记录

她很紧张, 虽合着眼,但睫毛一直在眨。

唇抿着,鼻间的呼吸像急促的小兽。

初次着实给她不好的印象,才会让她如此恐惧害怕,顾云庭缓下来,没有急着索要。

他的手掌抚在邵明姮左颊,能感受到她在颤抖,女孩的脸似桃花瓣,他望着她,想起她名字里的“姮”字。

邵准应当十分宝贝这个女儿,若不然也不会以仙娥比拟,月宫里的仙娥,该是何等的珍爱。

手指落在她眉眼,他安慰:“邵小娘子,我尽量轻一些。”

邵明姮瘪了瘪嘴,抖得更加厉害。

“蝉翼轻绡傅体红,玉肤如醉向春风。”

吟完这两句诗,邵明姮便觉一阵冷寒。

光透过帷帐,落下满室胭红,犹如落日余晖,朦胧柔美。

一夜风雨,屋檐上的水珠滴滴答答落下,将那薄薄的水面震开层层涟漪,纹路轻缓柔和,凉风乍至,那团积水失了凭借,几番滚动,贴着叶子聚成一颗晶莹的珠儿。

缱绻的鸟儿慵懒伸展羽翼,脑袋碰到叶子,水珠滴进张开的红喙。

门从内打开,穿戴整齐的顾云庭握着书卷,站在廊下默读复看。

长荣端来水,想叫他洗把脸,他指了指屋内,随即转过身脚步轻挪,示意长荣把水端走。

邵明姮起的晚些,爬起来时屋内已然明光冉冉。

腿上有零星红痕,她拉过薄衾遮住,去捉小衣时,发现胸口腰间皆有痕迹,她环住双臂,昨夜的荒唐历历在目。

顾云庭读书多,手指点墨一般,诗句成篇。

什么“脉脉眼中波,盈盈花盛处”,“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腮凝新荔,鼻腻鹅脂”...诸如此类,好似将毕生所学信手拈来,偏他生了张薄情寡欲的脸,便是说着这些风/流话,也显得正经坦荡。

苦了邵明姮。

拼尽全力克制自己,有时实在没法,便只好咬住舌尖,将声音生生咽回去。

倒好似是她不对,是她不该,始作俑者却一副冷冰冰的君子状,着实受了莫大的委屈。

纵然不甘不愿,却还是凭他做主。

......

临近初秋,有时便觉得凉飕飕的,但披风刚罩上,日头又没命的暴晒,照的人眼睛睁不开。

冯妈妈炖了山药煨老母鸡,鸡肉紧实劲弹,香而不腻,汤的味道更是鲜美,将山药的软糯滋养进去,混着鸡肉的浓香,邵明姮吃了满满两碗米饭,另有四五块鸡肉。

顾云庭看她红扑扑的脸蛋,餍足的表情,不禁跟着多吃了几口。

邵明姮将鸡汤浇到他的饭里,颗颗米粒渗出香气,嚼起来也更加松软。

用过膳,顾云庭拿帕子净手。

关山急匆匆进门,“郎君,楚州县衙有动静。”

“可是抓住人了?”

“抓住了!”关山激动地说,“来了一伙儿蒙面人,他们对牢狱地形熟悉,竟真的是直奔疯子而去,若非咱们提前布局,那疯子的命便交代出去了。

依郎君吩咐,属下已经安排他们将人关押送审,为防自戕,亦是把他们手脚束缚,拔掉嘴里的毒/牙,此六人如今锁在单独的牢房,郎君是不是要去亲审?”

“剩下的事儿便该是大哥去做了。”顾云庭放下帕子,“你将消息知会大哥,他自然知道交代给谁去审理。”

“可是郎君,人是咱们抓的,为何最后你不亲自去看看?”

“关山,你别忘了我现下的身份,又有什么资格去审理案件。”

顾云庭自始至终都明白,他去往各地之所以会受到官员招待,殷勤备至,纯是因为顾家的势力,与他个人无关。

他所倚仗的,亦是顾家带给自己探寻真相的便利罢了。

.....

石榴树上的果子渐大,顾云庭从树旁走过时,往书房瞥了眼。

恰好罗袖捧着账簿来给他看,顺势回了句:“郎君,姮姑娘去柴房了。”

“去了多久?”

他知道她不肯罢休,虽不赞成却也没有横加阻拦。

“个把时辰,秦翀在门口守着。”

邵明姮坐在柴房的杌子上,腰背挺得端庄,逆着光,面容有些看不清。

乞丐也不敢与她对视,干裂的唇微微哆嗦着,除了认下名字外,别的什么都不肯交代。

“陈杰,还有其他人活着吗?”

乞丐咽着口水,嗓音沙哑:“我不知道。”

邵明姮也不恼火,继续问他:“是谁收买你们,构陷宋都督的?”

“我没有。”他始终低着头,布满刀伤的手背攥的青筋暴露。

“你不敢露面,是因为有人在追杀,对不对?”

乞丐猛地抬起头来,慌慌张张到处乱看,犹如惊弓之鸟,他缩起身体,恨不能把自己藏进砖缝里。

“陈杰,你以为你不说话,事实便会永远掩埋吗?真相不会因为你们背叛而消失,忠勇之士不能枉死。今日你若不交代,明日我便将你放出府去,且会叫你活着的消息传遍徐州城,我倒要看看,你为他们遮掩,他们又是否愿意留你性命?!”

邵明姮起身,杌子磨着地砖声音晦涩沉哑。

乞丐面色惨淡,尤其在听到最后一局话时,几乎快要被吓死昏厥,他动弹不了,只好拼命摇头,嘴里不断地喊着:“不行,饶命....”

邵明姮转头便走。

乞丐大喊出声:“邵娘子,我说!”

与邵明姮猜测如出一辙,只是陈杰交代的更加详细,甚至是如何操作混淆视线,瞒天过海的,他都一口气说出,军械库的兵器,战马,粮草,各自有内奸呼应,他们相熟的几位参军只负责破坏兵器,而战马粮草又有另一条线暗中进行。

“谁给你发的指令?”

“小郑将军。”

“郑坤?”邵明姮认得他,因为认得所以才大为震惊。

“是他。”

郑坤父亲跟随宋都督出生入死,是他的左膀右臂,只可惜他早些年在战乱中留下伤病,当时没有得到根除救治,后来病发,早早故去,而宋都督念及与他的交情,破例提拔郑坤,甚至比对亲儿子还要用心,而郑坤也不负期望,一步步做到副将的位子,是深受宋都督信任的人。

他都叛了?

邵明姮难以平复心情,郑坤在守城战中亦已战死,是非对错无从对峙,但她知道,宋都督死后被冤谋逆,头颅被割下来挂在城墙上示众一月有余,每日风吹日晒,邵明姮每每看到都觉得悲愤痛苦。而郑坤是以殉国的光耀名头正经下葬的,郑家如今繁花似锦,二房更因为郑坤的死得到不少裨益,祖宗排位上,郑坤是受供奉是有人祭拜的。

邵明姮想不明白,这让她深受触动。

半月之后,盐税案风波落定,陈国公洗去贪赃嫌疑,真凶落网,被转移的税银几乎悉数找回,只差一点,便要随着暗道流向不知名的地方,据说税银被找到时,都已经重新铸炼装船,若非去的快,便是沉入江底也未可知。

坊间关于陈国公的流言不攻自破,负责审查此案的官员因功劳巨大,便当今提拔升任,如今已是楚州的长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