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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室薄情(4)

作者: 三月蜜糖 阅读记录

花瓣擦着他鼻梁掉落,顾云庭掩着唇咳嗽,抬脚转身欲离开此处。

披风骤然被拽住,颈间勒紧。

“郎君,救我!”

顾云庭略微斜低下头,苍白的面孔有些泛红。

纤细如葱的手指微微颤抖,似乎害怕,但没有松开。

他的视线沿着手指上移,对上那清澈如水的眼睛,很慌乱,也很坚定。

“你我素不相识,何必舍近求远?”

“我是徐州刺史之女邵明姮,今日身陷徐府,恐为人砧板鱼肉,欺辱践踏,望郎君施以援手,救我出水火。”

顾云庭凉眸轻扫,淡声说道:“可有人拿刀架在你脖颈上威逼你至徐府?”

“没有,可是我...”

“既没有,那便是两厢情愿。”

说罢,冷眸如薄刃一般扫过邵明姮的手,沉声道:“松开。”

披风打在邵明姮手背,沁出一股药味。

很苦,闻到的刹那仿佛满园花卉都是苦的。

说不上失望,毕竟在行此谋划前预料过结果。

邵明姮回去偏院,与前来寻她的青翘撞上。

青翘满头大汗,看见她才吁了口气,忙挽上她的手臂劝道:“姑娘可别乱跑了,叫奴婢好找,险些以为你被歹人掳走。”

她垫起脚尖给邵明姮摘去花瓣,望见她衣裳沾的泥土,忍不住蹙起眉。

“徐府看管戒严,哪里会有歹人?”

邵明姮任由她收拾自己,眸中全然心灰意冷。

申萝陪着许氏拜见了好些长辈,实在有些不耐烦,悄悄扯了扯许氏的衣袖,问:“阿娘,我要回去找阿恒。”

许氏瞪她一眼,“乖乖跟着我,今儿来的人都得记住。变天了,徐州城再不是从前的徐州城了。”

“可阿恒还自己待在那屋里呢。”

申萝不肯往前走,许氏一把握住她的手。

“无暇自顾,你还惦记她作甚!”

“阿娘在说什么?”申萝瞪圆了眼睛,惊诧不已。

“所以哥哥说的都是真的,阿娘不管阿恒了,你和爹爹要把她送给徐大人?!”

许氏不反驳,算是默认。

申萝气的直打哆嗦,她挣开许氏,咬着牙根愤愤瞪着她,说话时带着哭腔:“你们怎么可以这样!阿恒唤你嬢嬢,她唤你嬢嬢!

她把你当亲人,喜欢你敬重你!而你们却要算计她,抛弃她,你们无情无义,狠心极了!”

许氏面色铁青,上前又要扯她。

申萝转头便跑。

许氏急了,又不敢大喊起来,遂迈着小碎步忙跟了上去,嘴里小声叫道:“孽障,回来!”

徐玠饮了不少酒,满面红光眼冒晶亮,情绪很是高昂。身边的管事搀起他,还打了个踉跄,半边身子挂在管事肩膀,一步三回头招呼着离开席面。

顾云庭瞟了眼,很快收回视线。

他想起那个小女娘,同他求救时满是渴望的模样。

处心积虑的妆容,算计他的喜好,揣度他的用情,委实可恶。

他饮了盏酒,再次望过去时,徐玠已经绕过长廊,往静谧的园子方向踱步。

酒意上头,他站起身来。

第3章

◎牵扯◎

“去哪?”

顾云慕利落地跟上,手掌拍在顾云庭右肩,摁了摁。

顾云庭蹙眉,嗓音微哑:“透透气。”

“我陪你。”

说罢,顾云慕长臂一揽,英挺的眉眼泄出几分笑意,两人走到廊下,顾云庭不动声色拂开他的手,径直往前走去。

暖阁撤了茵褥等厚重物件,新置的紫檀罗汉床靠在雕花楹窗处,与里屋的架子床遥遥相望。

轻软的纱帷曳出弧度,混着熏香漫进胸腔。

待那两人将她架到床上,反锁门离开后,邵明姮才睁开眼,打量屋内布置。

除去那张罗汉床,博古架上摆的精美玉器瓷器不少都是从邵家搜罗来的,她走过去,站在门后,脑中宛若缠绕着麻线,不停地拉扯缠裹,她很乱很怕,内心想立时逃离这里,可理智告诉她,不能走。

三个月前,她还是邵家掌上明珠,爹爹宠着,哥哥疼着,未曾想过头顶上的天会塌下来,更没想过自己会沦为床榻玩/物。

廊庑外传来走路声,一步一步就像踩着她摇摇欲断的神经。

手心开始冒汗,腿脚也变得酸软,她扶着雕花木框,用力眨了眨眼。

忽然想起年前盛夏,三郎登门,他又高又瘦,穿了件天青色圆领窄袖长袍,一看见她便神秘兮兮拉着跑到石榴树旁,满树的石榴花绯红如火,三郎眼睛里仿若有星星一般,载着满满的笑意看着她。

“阿恒,你猜我送你什么做生辰贺礼?”

“快给我看看。”邵明姮摁着他手臂往身后瞧,又被三郎轻易躲过去,他俊朗爱笑,双手背在腰间,颇为得意。

“你先猜。”

“上回你送我小兔子,现下都有七八斤重了,让我好好想想,这回又是什么?”她故作思忖,实则打着主意想飞跑过去,谁知脚刚动,就被三郎一把拦住,握着胳膊挪回原地。

“你告诉我,我可猜不出来。”

“那你好好叫我一声三郎。”

“宋昂!”

“阿恒,叫我三郎。”

少年的脸微红,眸光清澈,常年握枪的手心有坚硬的茧子,隔着薄薄的衣料,像是一簇簇火苗,烫的邵明姮浑身发抖,脸也滚上酡红。

“阿恒,我很喜欢你。”

邵明姮睁大眼睛望着他,浓密的睫毛氤氲着雾气,宋昂笑着抬手,折了一支石榴花,看一眼她,手指都在打颤,他垂下眼皮,深吸了口气,捏着花慢慢插进她发髻。

“你喜欢我吗?”

“宋昂。”

“叫我三郎。”

邵明姮一把扯下石榴花,朝他鼻尖打了下,“给我看看礼物。”

素骨折扇,骨面清雅油润,邵明姮打开,发现素绢上空无一物,不由问:“且不说上头没有字画,单看样式便不是女扇,从哪弄来敷衍我的?”

“我可冤枉,”宋昂大马金刀坐在假山石上,摩挲着扇骨说道:“这是我亲手做的扇子。”

见邵明姮又拿回去,宋昂两手压着膝盖上前解释:“从选料削篾,到淘煮烘晒,再到后面选蔑缠把头钻孔...”

“谁要听你这些。”

“阿恒,我想求你一幅画。”

“原是我生辰,却要给你做大礼。”

邵明姮啐他,明眸似水,盛着涟涟娇柔。

“咱们一天生辰,不分彼此,我的都是你的。”

“谁要跟你不分彼此。”

....

三郎还没上门提亲,她这辈子都没法嫁他了。

徐玠和管家的声音近在咫尺,邵明姮强行让自己镇定,眸中隐去恐惧。

“吱呀”

犹如钝刀拉扯皮肉,她抠着掌心,望向来人。

徐玠喝得满脸通红,然眼睛却依旧精明狠戾,他拧眉愣了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邵家小娘子?”

邵明姮咬了下舌尖,福身道:“徐伯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