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外室薄情(38)

作者: 三月蜜糖 阅读记录

“你二哥房里一直没人,爹娘急的不行,都觉得他是被高宛宁弄魔怔了,是不是那里出了毛病,得亏这个小外室,解了燃眉之急,你可不许给他捣乱。”

顾云慕招呼下人将箱匣抬出西院,魁梧的身子在后面投落巍峨黑影,顾香君撇嘴。

“天底下跟高宛宁长得像的又不只邵明姮一个,静柔不...”

“闭嘴!”顾云慕面容立时沉肃,“二郎的婚事爹娘早有主意,你跟高娘子来往紧密,我们从未多说什么,但你要清楚,你二哥的婚事容不得你胡乱插手。”

“爹娘给二哥挑的哪家?”

“总之不是昌平伯府。”

立在墙角后的高静柔紧紧攥住帕子,浑身冰冷。

......

“郎君,我帮你收拾床铺。”长荣挽起袖子进门,走向屋内架子床,书案边的人忽然腾的站起来,“不必。”

长荣诧异的回过头,指了指架子床,“这两日日头好,正好抱出去晒晒。”

“你先出去,等会儿再进来。”顾云庭默了瞬,吩咐。

架子床内侧的枕头下,有一方雪白绸缎,他阔步走去,弯腰拿起绸缎,虽折叠着,可边角处依稀可见点点猩红。

那夜的狂乱乍然浮现,他暗了眸色,走到雕花柜门前,将缎子放在贴身衣物下压着。

顾云庭料理完徐州事宜,便又要启程赶往楚州一带,此番他将秦翀留下,负责护卫邵明姮的安全,秦翀起初不肯,道他保护郎君,让长荣伺候小娘子,长荣又说要赶车,两人争执了半天,最终秦翀抱着手臂闷闷应声。

“罗袖,你有话要说?”顾云庭没有抬头,面容清隽,眉目如月,手中的书籍卷起来,袖口挽上去半截。

罗袖思忖再三,还是没能忍住,“郎君,我看见高娘子临走前,给姮姑娘留了一封信。”

顾云庭掀开眼皮,神色凝结。

“为何现在才说。”

“我以为姮姑娘会告诉郎君,故而没有多嘴,然又怕高娘子所说之事于姮姑娘有害,我怕她告诉姮姑娘昌平伯府宛宁姑娘和郎君的事....”

“不妨事。”顾云庭复又低头,淡声说道:“知道也不妨事。”

“姮姑娘会伤心的。”罗袖惊讶地看着他,“没有小娘子愿意被当成替身,就算郎君待她再好也不成,她毕竟是邵刺史的千金,锦衣玉食养起来的。

邵家败落,她骨子里的傲气却没败落,姮姑娘瞧着温顺,实则许多事都藏在心里,她不说不是不委屈,而是知道委屈没用,全都咽了下去。”

罗袖被买进顾府前,家中遭了饥荒,上头两个姐姐早被卖掉,后来实在抗不下去,爹娘又将她卖给人牙子,她还有个妹妹,年岁与邵明姮差不多,每每看见邵明姮,总会想起小妹,或许小妹也被卖了,她已经太久没有回过家。

罗袖做奴婢的第一日,夜里也偷偷哭过,怕被主家嫌弃转卖出去,翌日又强颜欢笑继续伺候,好些心酸吃过,便知道怜惜旁人。

“我知道了。”顾云庭始终冷淡。

罗袖不好再多说下去,躬身退出房。

傍晚长荣在马厩添草料,冯妈妈特意炖的板栗香菇鸡汤,浓郁的香味飘满整个院子,连淘米的银珠都忍不住肚子咕咕直叫。

冯妈妈提前拆解了母鸡,将白肉撕成条与猪蹄放在砂锅添水熬煮,约莫一个时辰后取出置于瓷煲中,端着去到凌阴冷藏。

长荣闻着味跑到厨房门口,倚墙而立,“冯妈妈,这么热的天,要是能有碗鸡丝冷淘便是死也愿意了。”

“去去去!贪嘴还说的这般大义。”冯妈妈推他一把,去将木桶从井里提出来,回头慈笑着说道,“鸡丝冷淘没有,但是待会儿有鲜嫩鸡肉冻,味道更好。”

“明儿我们启程,可就好些日子吃不到冯妈妈做的饭了。”长荣叹了口气,哀怨说道。

冯妈妈坐下来歇息,抬手擦去额头汗珠,问:“咱们院里还有谁跟着一块儿?姮姑娘去不去?”

“都是大老爷们,连云轻姐姐都不能跟去。”

云轻侍奉汤药,只这段日子以来天气炎热,顾云庭并不怎么咳嗽,她便遵医嘱将药停了,冯妈妈偶尔会做药膳,调理滋补,顾云庭的身子日渐起色,不像冬日那般病秧秧的。

临睡前,顾云庭另外收拾了几本奇闻怪志,抬头看向外屋,罗汉榻已经熄了灯。

本想询问高静柔留信内容,顾云庭想了想,作罢。

她若是想找自己帮忙,必会主动开口,若不想,问也是白问。

何况即便她真的开口,顾云庭也不一定能为她解答,或许只是因为雨夜他需要排解,而恰好邵小娘子在,且允他发泄。至于是不是因为与宛宁相似的脸,他分不清,他只知道在那样的氛围和时间里,他循着本能与邵小娘子发生了关系。

邵明姮呼吸很轻,黑发垫在身下,面庞如美玉一般。

顾云庭伸手,尚未触到,她却忽然翻了个身,朝内侧睡去。

无名之火涌来,他拂袖回到内屋,他本就没有必要同她解释。

是不是替身都没关系,重要的是,她必须依附与他才能获得安宁,是他给她可栖息之所,她没甚好抱怨的。

......

楚州不如徐州热闹繁华,尤其是经历逆王叛乱之后,楚州由朝廷派兵重新整顿,如今驻守的将军与陈国公相识,亦受过顾家提拔。

顾云庭虽是以寻医的名头走访江浙,仍引起不少人猜忌防备。

白日与王将军见过面,夜里便有不少官员到驿馆送邀帖,接连三日,顾云庭才接下邀约,傍晚换了身清雅的长衫,携关山和长荣赴宴。

楚州县丞进士出身,因朝中没有人脉一直郁郁不得志,起初还张罗打点,现下已经安于现状,甚至是自暴自弃。

他置办宴席,从乐坊请来六名歌舞伎,丝竹管弦从早上响到傍晚,待顾云庭来到府上,甚至还未走进庭院,便能闻到空气里的酒糟味。

无功无过,神仙生活。

这就是县丞张平洲的余生追求,若不是有人提早打过招呼,便是陈国公之子又如何,他也不屑攀交,横竖不会扶风直上了。

“顾大人,这是下官自己酿的米酒,甘醇可口,不醉人的,你小酌几杯可解忧愁。”他捋着胡须,快到天命之年,凡事皆如云烟。

顾云庭瞥了眼,却只捏起茶盏抿了口,淡声道:“张大人,听闻去岁年底楚州衙门附近发生大火,连同周遭的民房烧毁数十间,你这儿可有结案笔录。”

张平洲摆手:“顾大人原是来查案的,哈哈,那案子结了,已经呈报朝廷刑部大理寺,犯人如今就关在衙署牢狱。”

他虚挑起眼皮,心里掂量顾云庭这番话的意思,风平浪静最好,就怕这位顾大人乍然一来,搅乱他快活的好日子。

一席饭用的各怀鬼胎,张平洲还好,本就不打算再往上爬,故而也没甚可讨好顾云庭的,其他人倒诚惶诚恐,于他们而言,顾云庭就是陈国公的代表,他若是回京参上一嘴,他们的前程就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