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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室薄情(33)

作者: 三月蜜糖 阅读记录

“你!”小丫鬟拔高的气势被罗袖一记眼神压倒,她憋红了脸,气急败坏夺门而去。

顾香君听闻此事,不由哂笑。

“罗袖再受信任也只是个丫鬟,我倒要看看,她敢拦我不成!”

暴雨如注,丫鬟挑开帘子,顾香君目不斜视出了门,直接跨入正院主屋。

“丹芙,把东西抱走,全部扔进后街那条河里!”

唤作丹芙的丫鬟清脆应声,继而趾高气扬走上前,推开挡着的罗袖,将那些东西抱起来交给跟来的小厮,几人匆匆离去。

灯火如豆,昏黄的光照出顾香君目眦欲裂的神情,她走到罗袖面前,忽然抬手朝她狠狠抽了巴掌。

屋内人俱是惊讶。

罗袖却面不改色,踉跄着退了几步,稳住身形,依旧躬身站立。

“贱婢!”

.....

“我走了,明卓哥哥你保重。”邵明姮恢复了气力,抓紧木桩起身,她不能在外头过夜,否则顾香君还会借此刁难。

“明恒妹妹,你离开徐州吧。”申明卓伸着手,却在触碰她的前一瞬缩起指尖,“顾云庭不是良人,不是你该有的归宿,离开他,走的远远的。”

“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我得回去。”邵明姮笑笑,眼睛像月牙般弯起来,“你放心,今天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明恒妹妹...”

邵明姮走的坚决,纤细的身影很快融进茫茫雨雾中。

申明卓大口咳嗽起来,他倚着木桩,佝偻起身子朝着地面呕了一口。

很快被雨冲去了痕迹,淡淡的血腥味漫开,他委顿于地,像死了一样。

“废物。”他扯开唇角,一拳捣在墙壁上。

.....

院里的人攥着拳头,仰面对向从主屋中出来的女子。

顾香君看见她,先是下意识回避,继而色厉内荏地摆起架势,她已经换了衣裳,外头罩着件金丝芙蓉团风褙子,站在灯光下,望着淋成落汤鸡的邵明姮。

“以后这个宅子,院子,还有这间屋子,都不准你踏入一步!”

邵明姮身影晃了晃,不知是不是错觉,顾香君觉得她在冷笑,她还有脸冷笑。

“你!”

邵明姮一步一步走过来,直到逼近台阶,顾香君斥道:“你站住,再敢往里走,我便叫人推你出去!”

“三娘,我做错了什么?”

邵明姮声音冷寒,望向顾香君的眼睛满是愤怒恼火,衣裳全都湿透,贴在身上露出浅淡的肌肤,“要你用如此卑劣手段来对付,来置我于死地。”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顾香君拔高音调,但嗓音透出一丝心虚,“你做了丢人现眼的事,还有脸来质问我?”

邵明姮站在阶下,素白的小脸仰视着她,“我问心无愧。”

她绕过顾香君,走到门口,骤然看见空旷的罗汉榻,被敞开的衣柜,掉在地上踩烂的衣裳,她扶着门框,眸中猛地燃起火苗。

“我的东西呢?”

她克制着愤怒,声音好似从胸腔里迸发而出。

顾香君轻佻嗤笑:“脏东西不配待在这里,我....”

“我的东西呢!”邵明姮忽然疯了一样,转头抓住顾香君的衣领,“去哪了,你把我的东西丢哪了?!”

顾香君被猝不及防的举动勒的喘不过气。

高静柔朝着一众奴仆吩咐:“赶紧推开她,把她赶出去!”

一群人蜂拥而至,连抓带推,邵明姮死死揪住她的领子,仿佛感觉不到疼,她眼睛通红,像发了疯的小兽。

脚被谁踢了下,她滚落台阶。

雨点打在她脸上,浑身上下的骨头都疼。

她爬起来,顾香君被她那倔强疯癫的样子吓到,张着嘴喉咙挤出几个音儿:“赶出去,把她赶出去!”

罗袖举着伞冲到雨里,邵明姮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怒火未熄。

“姮姑娘,东西被扔到后街河里了。”

银珠和云轻纷纷为她求情,兰叶跪下去,“三娘子,你饶了姮姑娘吧,她不是有心的。”

马厩里传出嘶鸣声,就在众人哀求顾香君的时候,邵明姮忽然拔腿朝马厩冲去。

闪电劈开银白,黢黑的骏马载了个纤瘦的人影,随着几声沉闷的马蹄踏响,骏马甩飞雨珠,冲出门去。

前后约莫一刻钟,颠簸的马车急急刹住,尚未停稳,车内人便躬身探出手来,长荣跳下车辕,正要去院里叫人拿伞,却见顾云庭已然扶着车壁下来,雨水从头浇下,他攥着拳,阔步跨进院门。

待走到正院月门处,看见罗袖等人站在廊庑外瑟瑟发抖。

他定睛扫了一遍,没有邵明姮。

“二..二哥,你怎么回来了?”顾香君还在摆架子,迎面看见满脸郁沉的男人,她打了个冷颤,不觉压低了嗓音。

顾云庭睨她一眼,冷冷斜过。

“罗袖,邵小娘子去哪了?”

“她不守妇...”

“你闭嘴。”顾云庭压着怒火,咬牙切齿呵斥顾香君,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他看向罗袖,又问了一遍,“她去哪了?”

罗袖扑通跪在地上,三言两语将方才发生的事大略说与顾云庭。

却见顾云庭脸色发白,嘴唇乌青,浑身湿漉漉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乍一看去,阴森森的很是骇人。

顾香君此时才怕了,虚着心思解释道:“二哥,真的是她做错事,对不起你,我...”

顾云庭拂袖离开,长荣赶忙跟上去,驾车,朝着后街方向狂奔。

天黑的看不清人影,马车沿着河畔减缓速度。

顾云庭拨开车帘,眯起眼睛仔细搜寻,水天一色,宛若打翻了墨盒,什么都辨别不出。

忽听长荣惊叫:“郎君,不好,那里好像是姮姑娘。”

顾云庭顺势望去,奔流涌动的河边,有个若有若无的人影,就在他使劲想要看清的时候,那人影就像枯蝶,纵身朝着河面跳了下去。

万籁俱寂

耳畔只有一种嗡嗡的鸣响不断盘桓挤压,夜空电闪雷鸣,忽明忽暗的白光打在他惨淡的面庞,他睁着眼,呼吸全无。

熟悉的窒息感,瞬间麻痹他的神经,他张着嘴,手和脚都无法动弹。

画面一帧帧倒退,就像无数道门在他面前反复关闭。

倏地,定格。

京城刚下了场大雪,放眼放去满目银白。

树枝上积着厚厚一层,随着咯吱一声脆响,枝丫断裂,弹飞满树的雪沫。

他换了身宝蓝色织金冬袄,簪金冠插玉簪,最后裹上银灰色团花大氅,他很少穿鲜亮的颜色,这日却打扮的异常俊美。

昌平伯府乱成一团,他才知道,宛宁留书出走。

那一刻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宛宁只是出去散心,很快就会回来,或许她会在外面住一段时间,等心情平复,她一定会忘了邵怀安,一定会重新开始,而他,就是她新的开始。

茫茫白雪覆盖的河面,水流缓缓,枯木枝子浸在冰水中,勾着一只绣鞋。

他双膝发软,耳中长久的翁鸣,听不到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