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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室薄情(168)

作者: 三月蜜糖 阅读记录

“哥哥要好生谢谢我。”邵明姮拍拍手,眼见着外头浮上乌云,天阴沉起来,他们两人忙走去窗边,仰头看天。

“这云一时半会儿散不开。”邵怀安皱眉。

邵明姮跟着说道:“不急不急,傍晚那会儿肯定停雨,这阵仗应该是疾风骤雨,小半天光景。”

两人没出门,又坐在窗边喝了一个时辰的茶,邵明姮便将开学堂的事儿细细与他道来。

邵怀安连连点头,忍不住赞赏:“你比哥哥想的都多,饥饱解决的同时,也不能耽搁读书,并不是要求每个人都去出人头地,但读书识字总是好的,哪怕会看账,管家,看菜谱..都可以,读书明理,也能益智,是得好生扶持一把。”

“哥哥若得空,也要过去授课。”

“那是自然。”

聊到傍晚,雨真的停了。

几人迅速牵马启程,趁着天色未黑,便朝城门口方向徐徐走去。

城中人多,又不便跑马,故而他们走的不快。

却说在书肆等了一整日的顾云庭,直到一场大雨才清醒过来。

晨起时的欢愉被失落取代,走到掌柜的钱,从怀里摸出荷包。

那掌柜的瞥了眼,暗道:相貌堂堂的郎君怎么用如此蹩脚的荷包,真真不符身份。

面上却是笑着,结了账,躬身将人送走。

“殿下,要找吗?”

关山见他满脸郁结,说话时不免谨慎。

顾云庭抬头瞥了眼,虽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去相信,或许该去城门口守着。

难道就因为昨夜遇到他,远远见了一面,她便要逃?

他并非要抓她回来,他只想很想她,若可以,她多等几日,他可以随她一道儿离开。

她就那么不愿意?

心中沉闷不虞,骑马时连那匹马都与他做对。

拧着脖子吼着热气,不情不愿迈开蹄子,也不知道是吃太饱还是没吃饱,走几步,停下来甩甩尾巴。

顾云庭实在憋得厉害,终是没忍住,一鞭子甩下。

那马先是一怔,随后撒开蹄子往前狂奔,转瞬便疾驰到城门口,一记猛刹,顾云庭险些栽下来。

那马喘着粗气嗬嗬作响,后腿不耐烦的刨土,然后朝着背身而立的顾云庭倏地一弹。

刚下过雨,泥水浑浊黏腻,那身崭新的雪青色襕衫登时布满泥点子,不仅如此,他的后颈,手心,也全是泥水,甚至能闻到土腥味。

他回头,对上那马有恃无恐的眼睛。

瞪了会儿,顿觉自己无趣可怜。

好生装扮一新,到头来却被一匹马给毁了,待会儿若是看见她,该是怎样狼狈。

他想着或许该去换一身,又怕错过邵小娘子,只得愤愤不堪地吐了口气,攥着拳头等在原地。

天色渐黑,城中的灯笼陆续亮起来。

城楼上的士兵正好换岗,齐整的步伐铿锵有力,咚咚咚几声响,顾云庭漫不经心往他们离开的方向瞟了眼,却登时一怔。

一行商贾打扮的人远远走来,当中那位唇红齿白,眸色清润,饶是做男装打扮,仍遮不住与生俱来的风流,她握着缰绳,时不时往身后马车扫一眼,随即又不动声色观察四周,另一只手不时覆在腰间的荷包,她朝自己看了眼,又迅速撇开。

然而——

她又兀的转过头。

四目相对,犹如电击一般。

邵明姮愣在马上,握着荷包的手使劲攥住,手心全是汗。

他怎么会在这儿?

她心神一慌,又不敢露怯,忙稳住身形坐直了些。

马匹走的稳重,逐渐朝他靠近。

他站在那儿,双手背在身后,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

邵明姮想避开他的凝视,却又很难做到目光斜移,因为他就站在正前方,不可避,不能避。

于是她迎上去,用最温和平静的眼神回望。

他应当不是为了捉她,否则此处早就围满士兵,而现在只他一人在那儿,千丝万缕的情绪笼在眸中,似要黏上自己一般。

只有几丈远了。

邵明姮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握缰绳的手有些发滑。

然后,守城士兵将她拦停。

邵明姮尽量不去看旁边人,手指却忍不住发抖,从荷包中摸出鱼纹令牌,递向士兵。

有只手半路截下,细长的手指捏住对面那端,强烈的注视令她不得不抬起眼皮。

漆黑的眸子,似有许多话想说,酝酿着,翻腾着,就那么热切渴望地看着她。

温热的拇指摁住她的虎口,邵明姮脸一热,下意识想要后撤,他却更快,从下整个儿包裹住她的小手,连同令牌一并握住。

士兵早已知道顾云庭是谁,便恭敬的退到身后,一语不发。

邵明姮弯腰居高临下望着她,手被攥住,无法抽离。

他的唇动了下,随后用力一拽,左臂揽住她的腰将人从马上扯了下来,脚步上前,她后退,被圈在一人一马当中。

“邵小娘子,我....”

“哒哒”的马蹄声像是密集的鼓点,剧烈地沿着地面传至耳畔。

顾云庭侧眸扫了眼,神色骤变,来不及说出口的话没了机会,他双手握住她的腰,往上一抱,随后猛拍马背,“快走!”

骏马疾奔,甩开点点泥泞。

脸上一凉,他顾不得擦拭,跟着上前两步,却见那骏马驶过城门,很快身影模糊。

城门处恢复平静,他低眸,站在槐树下慢条斯理擦拭脸庞,脖颈,心中像被洪水席卷而过,除了崩塌沦陷的破败以外,空的只剩坑洞。

顾云慕勒紧缰绳,一跃跳下。

“二郎,你在这儿作甚?”他走上前,把缰绳递到侍卫手中,一拍他肩膀将人推到偏僻处,“父亲方才找你,有事要商议,一整日跑哪去了,嗯?”

眼睛往城外觑了眼,顾云庭回他:“在书肆坐了会儿,刚停雨才出门。”

“看不完的书。”顾云慕笑,“走,今夜随父亲和我见几个扬州官员,还有盐商。”

“不想去。”顾云庭满腔怨愤,若不是顾云慕,他至少能跟邵小娘子说句话,哪怕约定下一次见面,约好时辰地点,可他什么都来不及说,甚至连句告别的话都没有,只能生生由着她从自己面前离开。

心不停的往上冒酸水,又酸又胀。

“你若是不想去,亲自同父亲说,我可不做传话的。”顾云慕别有用意地眨了眨眼,附在他耳畔说道,“你就不想想见见扬州瘦马?听闻她们可是百里挑一选出来的小娘子,腰细胸鼓,模样俊俏,嗓音儿也特意调/教过,单是听声音便能酥了骨头,你跟着开开眼。”

顾云庭反感地推开他的手臂,冷声道:“我今夜要去看大夫,治咳疾。”

“你那咳疾不耽误事,”顾云慕跟在他身后,几步便并行走动,“身子不好也无妨,你就在那儿坐着,那些瘦马懂事儿,会伺候,保准叫你食髓知味,永生难忘。”

顾云庭看向他的腰,阴恻恻的眼神看的顾云慕打了个冷颤,“二郎,你看我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