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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室薄情(16)

作者: 三月蜜糖 阅读记录

顾云庭对她而言,是恩人,她总要涌泉相报的。

罗汉榻在外间,与里屋的架子床隔着一道槅扇,如今天气升温,那槅扇便开着,邵明姮拉来一架屏风,换衣上床。

天色浓黑如墨,她窝在薄衾中,眼睛睁的很大。

第一次与男人在一个房间睡觉,虽说顾云庭秉性好,可到底是男子,她有点睡不着。

竖耳聆听,屋内那人还在翻书。

明明已经洗漱完,躺在床上了,可怎么还靠着凭几不睡。

书页翻动的声音似在催眠,邵明姮眼皮越来越沉,在经历了无数次的触碰后,她彻底陷入了沉睡。

半夜起风,吹得灯烛快要灭掉。

顾云庭没有抬头,低声吩咐:“帮我把罩纱拿来。”

半晌,没有回应。

他直起身,朝着那面落地宽屏扫去,屏风后头的灯已经熄了,那位小娘子,似乎也恬静地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顾云庭:.....就很莫名其妙,原来外室还能这样当。

邵明姮:郎君,你有事?

顾云庭:睡吧

大概就是个爹系狗子

第11章

◎两人的姿势有点古怪◎

烛影交错,夜风卷着药气扑进帘帷。

顾云庭下床走到圆桌边,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山上比城中冷,方才他打了个寒浸,见里外两间屋子开着窗,很快将淡淡的暖意拱走,他披上外衣,去将窗牖一一合好。

瞟了眼罗汉榻,虽隔着宽屏,到底能看清那团模糊的影子,似乎蜷成小猫一样。

他蹙了蹙眉,自床尾矮柜上去,探着身子拉下支摘窗。

听见压抑的哭声,他扭头,朦胧阴暗的光线里,他看不清她的脸,只听见声声伤心的啜泣,于寂静的夜,就像薄薄的刀片割来,他抿起薄唇,走到床头站定。

小姑娘的脸窝在薄衾中,乌黑的头发浓密如瀑,她弯着身子,下颌被柔软的锦缎遮住,眼角噙着泪,大颗的泪珠扑簌簌往下滚落,缠枝花纹的枕面已经湿了一圈。

她长得很秀气,哭起来叫别人瞧了也伤心。

顾云庭站了少顷,忽然抬手拍拍她肩膀,本意是将她唤醒。

但小姑娘呜咽了声,却哭得更厉害,抽泣着肩膀一颤一颤。

顾云庭怔愣,垂在边沿的手忽地被握住,一股香甜的热气呵来,濡湿黏糯:“哥哥....”

甜丝丝的嗓音带着女孩子的娇嗔,委屈,小手握着他的食指,拖到唇边。

热意沿着手指窜到胸口,他打了个颤,几乎是立时甩开她的手,连同盖在她身上的薄衾一并打了个旋儿,挂在她膝上。

他浑身僵硬,双手握住站了起来。

邵明姮似陷在痛苦的梦境中,被甩开的手垂落床沿,中衣的袖子叠在肘间,露出一截皓白如藕的小臂,领口松软,因是侧身躺着,故而沟壑玲珑,纤腰翘臀一目了然,溜滑的锦缎遮不住少女的婀娜,双腿微微蜷起,那薄衾一点点往下滑。

落在地上,顾云庭看见一双白净的脚,脚趾秀气粉嫩,拇指勾了下,他别过脸,听见她又在呓语。

每一个字,喊的都是“哥哥。”

邵怀安是有多好,这么多人都喜欢。宛宁爱他,宁可死都不肯回头;妹妹依恋他,睡梦里的人必然也是他。

他便那么好?

好到让所有人都心心念念?

顾云庭冷眼看着,一股烦躁的情绪沿着心口四下蔓延。

在这一刻,他忽然生出嫉妒无力的挫败感。

邵家出事后,他当即驱车赶来,风尘仆仆一路未歇,接到她的时候,两人四目相对,让他陡然想起宛宁出嫁前,他不管不顾冲到昌平伯府,同她倾诉衷肠的场景。韶华似箭,纵然多年过去,宛宁那张脸依然温婉柔美,若不是邵怀安待她如珠似宝,定也滋养不了这般从容娴静。

他嫉妒却又忍不住庆幸,庆幸自己还能再度获得拥有宛宁的机会。如今的顾家今非昔比,他也早就不是当初那个瘦弱无为的少年,宛宁想要的一切,他都能想尽办法给与。

他激动不已,盘算着徐徐图之,却不料宛宁连机会都不给他,孤身跃入河中。

他心灰意冷,无论如何都不明白,为什么一次次求而不得。

他所要不多,为何连这丁点的情/爱都无法得偿所愿。

他冷冷盯着邵明姮,指尖攥到发白,随后重新坐下,俯身上前。

少女的幽香蛊惑人心。

他想,他本就不是好人。

“哥哥,我怕....”

拇指停在她唇角上方,顾云庭掀开眼皮,泪水黏着睫毛,湿漉漉的贴在下眼睑,鼻尖抽动,已然哭的心神难抑。

此时的邵明姮,梦里是一张张居心叵测不怀好意的脸。

“邵娘子,案子铁定翻不了,你如今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徐州城除了我,谁敢要你。”

“正妻虽不可能,做我妾室通房也好,你若乖乖,我不会亏待你。”

“邵娘子,你当那申家能护得住你?我不是不想帮你,实在是爱莫能助,我在城东还有处宅子,你总在申家住着也不像话,不若早些搬过去,有什么事,咱们慢慢商量。”

“你去求徐大人,没准他看见你就心软了,或许还能给你留条活路,但就别想着翻案了,保命要紧。”

年老的,贪婪的,狰狞可怖的,各种丑陋嘴脸蜂拥而至,拥挤在她面前,她心里很害怕,又不愿叫他们看到自己的软弱,愈加欺负,遂装的稳重不迫,谁都不惧的模样。

顾云庭阖眸,当年因缘际会他借住在昌平伯府,小院位于西北角,地处偏僻,环境清幽,那会儿他正生着病,汤药不离身,故而昌平伯夫人特意叮嘱了家中小辈,不要过去打扰他养病。

顾云庭少年老成,知晓是场面话,但并不点破,他喜静,即便是没人过去也不觉得孤单,素日读书写字修养本性。

有一日他在松树下小坐,隔着一堵墙,听见几个孩子在玩闹。

不多时便有只毽子飞了过来,堪堪掉在他脚边。

他没动,墙壁外窸窸窣窣,接着便是说话声。

“谁踢得谁过去捡!”

“小五踢得,叫她去!”

“我不去,我不去!”被点到名字的小娘子说话间哭起来,像是被吓坏了,“我不想被传染痨病,我不想死。”

顾云庭面色青白,一动不动坐在阴影中。

“那谁过去?”

“小五害怕,我们也害怕,碰到他用的东西万一染病,被爹娘丢出去怎么办?他不就是被爹娘丢了,才养在咱们院里的吗?”

“那就都别去!”

顾云庭像是坐在冰天雪地里,喉咙发痒,他强忍着不敢咳嗽,怕被他们听见,怕他们像看见鬼一样一哄而散。

忍得眼眶火热,肺腑快要憋爆了,突然有道清凉的嗓音隔着墙壁传来。

“你们几个不要乱说,那小郎君爹娘恰巧有事去了外地,怕小郎君受不了颠簸这才留下来让父亲母亲帮忙照看,等他身子好了,便会过来一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