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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室薄情(122)

作者: 三月蜜糖 阅读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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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平伯府

高宛宁和高静柔分别跪在堂中,一个面色平静,一个哭的伤心欲绝,通红的眼睛像是从地狱里爬来的鬼,脸惨白,喉咙嘶哑,边哭边颤抖身子,旁边的丫鬟扶着她,又递上新的绢帕。

上首位的昌平伯双眸肃冷,面庞漆黑,伯夫人一语不发,却是恶狠狠地凝视高静柔。

若在旁人家里,嫡女出嫁带个庶出过去,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了,偏这位柳姨娘,牟足了劲想为她女儿挣个前程,全然不管伯府声誉,闹得鸡飞狗跳,不成样子,沿途马车经过处,她已然听到不少议论声,全无好话,皆是嘲讽女儿的。

柳姨娘死便死了,但她不该拖伯府下水,还是一滩又黄又臭的脏水。

高静柔哭的孱弱,快要断气一样。

伯夫人冷斥一声:“你若是没哭够,便去院里当着丫鬟小厮的面继续,别污了我和老爷的耳朵。”

高静柔一听,小脸委屈巴巴的绷住,眼眶里的泪珠泫然若泣,闷了会儿,哀怨道:“爹爹,我小娘死的好惨。”

她这么哭嚎,倒让昌平伯想起柳姨娘的好来。

后宅大大小小姨娘不少,但唯独令他记在心里的,也只一个柳姨娘了,柳姨娘性情温顺柔和,平素里是最绵软懂事的,不争风吃醋,也不自怨自艾,守着那一方小院过的安然恬静,昌平伯受够了叽叽喳喳的妾室,每回想要清净时,便总会去柳姨娘住处。

她们母女二人,确实是听话乖巧的。

“静柔,你先起来,喝口参汤。”昌平伯没看伯夫人,让丫鬟把参汤端到高静柔面前,“你小娘走了,你得顾及自己的身子,别熬坏了。”

“爹爹。”高静柔啪嗒啪嗒掉着泪,默默喝了参汤。

高宛宁挑起眼尾,声音如常:“爹爹,若无事,我也想回屋里躺着了。”

昌平伯眼睛一瞪:“你能躺的住?!柳姨娘冤魂未散,你就能吃得下睡得着,你不怕她来找你索命?!”

“那她来就是了,活着时候女儿不怕她,难不成还会怕一个夜里才敢出来的鬼?”

高宛宁搭上墨蕊的手,施施然站起来。

“后日女儿出嫁,聘礼也都在库房堆着了,至于嫁妆,也不劳烦爹爹再添些什么,我也与哥哥商量好,等我嫁过去,侯府的生意自然要匀给咱们伯府一些,左右是一家人,必是要互相照应的了。”

她这么说,无非是要提醒昌平伯,别在这里假惺惺地兴师问罪,有这个猫哭耗子的力气,不如想想后日大婚之事,活着的人总要活的更好,至于柳姨娘,她作孽作的足够了。

今时今日她高宛宁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拜她所赐,拜她女儿所赐。

她还没哭闹,她们竟有脸闹腾,何其可笑。

她不但起身站着,还走到右手位的圈椅前,很是自然地坐下。

如此一来,高静柔便显得更加单薄,凄惨的僵在原地,恨得牙根痒痒。

夜里,高宛宁在卸妆,伯夫人从外进门。

母女俩一见着,便再也忍不住,抱头痛哭起来。

悉心教养的嫡女,落的个人人唾弃的下场,该是何等难受的事,伯夫人抚着她的发丝,哽咽道:“委屈你了,孩子。”

“娘,你放心,便是嫁给一个老侯爷,我也会闯出一片天地,绝不叫娘在府里担忧。”

“娘知道。”

伯夫人瞟见她腕上的镯子,眉毛突突一跳,抓着她手腕抬高:“我从前进宫,仿佛见着顾贵妃..顾太后有枚一模一样的。”

高宛宁平复下来,淡声道:“是太后赏给我的。”

伯夫人一惊:“阿宁,你不好与她走的太近,朝堂乱的很,咱们得静观其变。”

高宛宁整理好衣袖,柔声道:“我知道轻重的。”

虽这么说,伯夫人却始终觉得心惊肉跳,但又不敢在女儿烦恼时横加指责,只好默默咽回去。

柳姨娘的头七

院里很是安静,炭盆里不时有火星冒出,青烟淡淡,与厚重的云交缠在一起。

高静柔把手里的纸钱悉数扔到炭盆中,火光映着苍白的脸,她紧紧咬着唇,豆大的泪珠挂在眼尾,已然干涸。

丫鬟都被遣退,只她守着炭盆静默不语。

远处水池里的蛙鸣不断,树上偶尔传来虫鸣声,她抱着手臂委顿在地上,神情恍惚。

“小娘,要报仇,去找嫡姐。”

“我会争气的。”

她咬着牙根,一字一句说着。

教坊司的妈妈摇曳着身姿,风情万种地走来,从门口到屏风后,短短几步路,她便走的香汗淋漓,娇喘吁吁。

来到跟前,便见那张脸涂抹浓艳,勾魂撩人。

帷帽下的脸登时通红,手指绞着帕子,连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紧张忐忑中有丝丝兴奋,然后,她解开粗线勾勒的荷包,放到桌上。

“妈妈,这些是赏钱,劳你教我房中御夫术。”

每一个字,都滚烫。

说完,她擦了把汗,硬撑着没有低头。

妈妈摸过荷包,瞟了眼袋子,便知是底下人的东西,心道这小娘子也是机灵,知道遮掩着过来。

颠了颠,眉开眼笑:“娘子想学哪种?”

“都有哪些?”

“男耕女织,攀龙附凤,琴瑟和鸣,游龙戏凤...金针刺牡丹,玉露滴桃蕊,娘子想学哪种?”她说的毫不避讳,嗓音像在甜水里泡过,莫名觉得耳朵发痒。

“都想学。”

“那得加钱呐。”

又是一袋银钱拍下,妈妈当即点头,“娘子随我到密室中来。”

说是密室,甫一进去,便觉得口干舌燥。

“这是羊上树,年轻点的可以,年纪大的便不大适合。”

妈妈指着一幅幅图,认真讲解,“这是吟猿抱树,也是最传统的方式,我便不多讲了,甚是乏味。”

女子忽然顿住,故意挤着嗓音问:“妈妈便与我讲讲年纪大的男子该如何讨好吧。”

“年纪大的最好消遣,因为经的多了,便想着享受、刺激,你只要把握好这两点,便足够恩宠不断,这个,观音坐莲,很是消耗体力,你那小腰行吗?”

女子不说话。

如此两人在密室中待了整日,辞别时,女子从后门登上一辆很是朴素的马车,很快驶离。接着又在巷尾换乘另外一辆,连衣裳都重新换了一套,摘下帷帽,露出白戚戚的脸来。

正是昌平伯府高静柔。

柳姨娘死了,等待她的无非两个结果。父亲念着柳姨娘旧情,将她强行留下另许人家,但许给谁,不确定,伯夫人必定恨她入骨,便是留下来也不会有好的人家给她。现下对伯府来说,嫡姐更有用,父亲不一定能说服她,最可能的结果便是,他放任嫡姐带走自己,跟着陪嫁到齐老侯爷身边。

既然逃不过,便得给自己谋条生路。

柳姨娘都死了,她还有何好怕的。

齐老侯爷年纪大,又喜欢年轻貌美的小娘子,必不是嫡姐那种端着姿态的女娘能摆定的,或许一日两日图新鲜,但日子久了呢,定会厌烦,觉得枯燥,那便是自己上位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