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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室薄情(118)

作者: 三月蜜糖 阅读记录

众人扇着折扇, 全然当做乐事调侃。

戴帷帽经过的高宛宁顿住脚步, 手里的帕子拧成一团,她瞧着那些人浪荡无状的模样,又想到自己竟被这种人议论,登时觉得恶心难忍。

提步,急急上了马车。

出门的马车刻意换了低调的青帷黑漆车,车上亦没有伯府徽记。

甫一坐进车内,她一把掀了帷帽,双眸蓄着火气,怒不可揭。

墨蕊小心翼翼跟随,听见车帘微响,便赶忙小跑着凑上去:“娘子,有何吩咐?”

“调头,去给顾太后递拜帖。”

....

自宫门递上拜帖,折返伯府,初拐进中庭,便听见哭天抢地的闹腾声。

高宛宁眼下最听不得这些动静,当即蹙了眉,神色不悦,待走进廊下,看见几个慌慌张张的丫鬟朝着东跨院跑去,心里的烦躁更是顶到颅顶。

“站住!”

她不怒而威,挽着帔子走至跟前,瞟了眼瑟瑟发抖的丫鬟,问:“发生何事了?”

跪着的丫鬟忙低头回道:“娘子,柳姨娘要自尽。”

高宛宁气笑了,红唇一拎,缓步朝着东跨院走去。

高启站在屋门外,陈氏正和几个丫鬟扶着柳姨娘从凳子上下来,屋内一片狼藉,花瓶杯盏拂落满地,茶渍泥土到处溅落。

柳姨娘脖颈上有一道红痕,因为勒着颈子呼吸很是艰难,仍不耽误她哭,一把鼻涕一把泪,扯着嗓子呜咽哭嚎。

高宛宁冷眼看着,忽地淡声开口:“是白绫断了还是太细,吊了一刻钟都没要你命?”

话音刚落,便见柳姨娘瞪圆了眼珠,像要把她吃掉一样,嘴唇不住的哆嗦,浑身跟着抽搐,陈氏劝她想开,柳姨娘抖了很久,忽然直直往后厥倒。

高启扭过头,急了:“妹妹,你这从哪回来了?”

高宛宁始终冷淡,瞥了眼昏过去的柳姨娘,愈发觉得苦闷。

转身便往房里去,高启三步并作两步,跟上,“你是去见齐老侯爷了?”

高宛宁只觉一把刀猛地扎进太阳穴,她兀的停住脚步,死死看向嬉皮笑脸的高启。

胸口剧烈起伏,闷得快要承不住,要爆开似的。

终化作一声低叹:“哥哥,我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放心,待我嫁过去,齐老侯爷那三处码头,便紧着你去停船。

你是我亲哥哥,我自然做一切事都为你好。”

言外之意,他们两人是嫡亲的骨血,跟高静柔不同。

高启明白过来,拍了拍胸脯坦然:“柳姨娘再闹也不过吓唬人,她生了个庶女,能嫁到侯府做媵妾已经是烧高香了,凭她怎么闹,哥哥不会改变主意。”

高宛宁轻笑,继而转身缓缓踱步。

高启跟着,咽了咽喉咙,欲言又止。

高宛宁佯装看不出来,既不点破,又不发问,到底高启沉不住气,两手一拍,说道:“妹妹该知道咱们伯府处境,库房里的好物件也没剩多少,先前你嫁邵怀安,陪嫁的东西也都被官府抄了,哥哥也理解,再嫁齐老侯爷,嫁妆上应当给的整齐圆满,可毕竟咱们家就这样了,再打肿脸充胖子只能自欺欺人。

我和你嫂嫂商量过,齐老侯爷看中你这个人,便不在乎嫁妆多少,所以给你拟了份单子,送去你屋里了,回头你看看,若是不满意...哎”

他长长叹了口气,惆怅道:“哥哥再去卖两处庄子给你贴补。”

他这虚情假意的样子,没感动高宛宁,倒是把自己感动哭了,抹了把泪,吸着鼻子红了眼眶。

高宛宁回屋后,才知高启那番话的意思,这份嫁妆礼单,简略到只有当年嫁去徐州时的十分之一,且单子上的几处田产皆是废田,更别说给的那俩庄子,恐怕早就荒了,首饰不多,全是旧货。

她啜了口茶,将那单子揉成一团,扔进风炉里。

三日后,高宛宁应帖入宫。

已为太后的顾音华慵懒地斜靠在绣金丝软枕上,乌发浓密如云,略微丰满的脸庞雪白滑腻,额间贴着花钿,小山眉,唇上涂着嫣红的口脂,及胸襦裙没有束腰,外头只罩着广袖半臂,端的是富贵雍容。

“坐。”

高宛宁深深福礼后,顾音华挑开眼尾,朝她微微笑道:“当初你随母亲进宫时,还没出嫁,正是年轻貌美的年纪,一转眼,你又要嫁人了。”

“妾劳太后惦记,心中不胜惶恐。”高宛宁附上笑意。

顾音华瞟见她消瘦的容貌,便知定是为了京中流言,那日刘国公府的事很快传进宫里,她却是不信高宛宁会做出此等糊涂事。

且不说她还有的挑,便是想挑齐老侯爷,依着高宛宁的秉性,也断然不会选在别人家,成为众矢之的。

那便是被人算计了。

其中缘由,顾音华没心思打听。

今日答应见她,无非是想看看,她手里握着什么有用的东西。

毕竟她那位好侄子,曾经喜欢高宛宁到走火入魔的地步。

“原以为你能和维璟长相厮守,怎么突然看上齐老侯爷了?”

高宛宁脸上一僵,很快调整了呼吸回复:“妾无能,没有握住维璟的心,他的心变了,饶是我低声下气,苦苦哀求,他也不会多看我一眼。

娘娘知道,男人的心,狠起来根本不念旧情。”

顾音华坐起来,拨弄绯色蔻丹,慢悠悠问:“本宫可没听说维璟喜欢谁,他至今都没议亲,哪里来的变心?”

“妾身多言。”高宛宁起身福了一礼,“但妾身仍想告诉娘娘原委。”

案上长颈瓷瓶里的百合,香味混在苏合香中,不时扑入高宛宁喉间,她娓娓道来,说的声情并茂,末了,面容略显憔悴。

“维璟喜欢的那个替身,正是妾之前的小姑子,而今邵家小女娘,邵明姮。”

“本宫记得,你那前夫在工部任侍郎,怎么,彻底断了吗?”顾音华在试探。

高宛宁点头:“一别两宽,再无干系。”

“极好,省的日后他犯什么事,牵连到你。”

高宛宁倏地抬起眼睫,又落下。

“你的忠心本宫明白了,难为你一个再嫁妇还能做到体面端庄,过来。”顾音华从腕上摘下一只镯子,挽住她的手戴到上面,复又轻拍她手背。

“本宫孤单寂寥,往后若是空闲,便常来坐坐。”

“谢娘娘。”

.....

“她去了太后宫里?”顾云庭咳了声,掩唇抬头。

“是,据在宫里伺候的眼线说,两人只是闲谈,不过太后还惋惜郎君和高娘子来着,高娘子似乎提到姮姑娘了。”

顾云庭拢着披风起身,在案前来回踱步后,沉声吩咐:“你着人盯紧高宛宁,若有异常及时来报。”

“那姮姑娘?”秦翀悄悄抬起眼皮。

顾云庭深吸一口气,“你的人先别撤,但也别跟的太紧,只消确保她无事便好。”

...

逼近六月,日头像窜着火,晒到那儿便是滚烫焦烂。

有一辆马车沿着角门停下,车内人行色匆匆,甫一下车便去叩门,而身后的马车则立时赶走,去到偏僻的巷尾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