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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如参商不须别(258)

作者: 叶秀 阅读记录

草原上的大多数女孩都不算人,她们卑微得像是风里飘摇的渺渺尘埃,就算是黄羊都能轻易地将她们践踏在脚下。

白雪楼用以掌断刀的勇气,换来了赫骨人吝啬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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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楼吃下自己的小指,其实也发端于这份稀薄的尊重。

彼时完颜骨带着阿克苏他们外出参与围猎,到了晚饭时分,白雪楼与自己的妹妹们照例为留下看家的赫骨人端上酒食,有个高大健硕的勇士看上了为他倒酒的白雪斋。

彼时的白雪斋还没有“九霄环佩”的声名,也没有“天下驿”凌霄阁的背景,尚且只是个瑟瑟发抖、相貌清丽的小小女孩。性格焊烈的完颜骨首领曾经扬刀砍下过企图伸向白雪楼的手,甚至不惜挑衅他的父汗,但是并没有看上同样貌美的妹妹的意思。酒意上头的勇士觉得白雪斋“可被占有”,在女孩惊惶的呼声里搂过了她的腰,抬手伸进了白雪斋的衣服里——

哗!

白雪斋抄起矮桌上的一碗酒,扬手泼向了企图侵犯她的男人。暴怒的勇士拔出了腰间的马刀,振臂就要斩杀这个不知好歹的奴隶——

白雪楼将白雪斋拢进了怀里,跪下连声乞求他的原谅。冷铁在白雪楼白嫩的脖颈徘徊了片刻,勇士想起了传遍赫骨毡房的传言,他不能斩杀被狼神眷顾的人。

他把自己的弯刀递给白雪楼,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只要你敢切下你的小指,自己吃掉 ,我就原谅你妹妹的冒犯。

勇士其实只是想令白雪楼知难而退,别妨碍他在兄弟面前找回他的面子。

毡房里哄笑一片,勇士们都在嘲笑自己同伴的创意,却没有人向着这对姐妹伸出援手来。

白雪楼面色平静,眸光冷淡,她毫不犹豫地挥刀作力,切下了自己的小指。

静、静、静。

哄笑的男人们不约而同的住了嘴。

毡房里静得只剩下白雪斋破碎的、断续的、变调的哭声。白雪楼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捏起那根血迹斑斑的小指,平静地递进了自己的嘴里。

刺骨的寒风掀起毡房的垂帘,凄冷的月光浇在受苦的女孩身上,这一刻白雪楼神圣、高洁、不容侵犯,所有野蛮和残忍都羞惭地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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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白雪楼并不仇恨完颜骨,甚至也不仇视这片野蛮的草原。即使这片广袤无垠大地吞噬了白家商队,白家十几条性命都陨落在这个野性而狂放、原始而残忍的地方。

——但这就是草原。

周皇室并没有完全征服这片草原,赫骨完颜可汗与云秦大帝称兄道弟,只是统一了整个云秦大地,赫骨野狼并没有向中原人俯首称臣。赫骨的叛乱无时无刻都在发生,没有人能拴住狼的脖颈,就算是云秦汉人也不能。

一群狼为了生存互相厮杀罢了。

白雪楼明白自己只是一头黄羊,暂时够不上仇恨狼群的资格。

她只想活下去,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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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克苏本来在低头折腾他的机关器,抬头正好看见完颜骨同手同脚地走过来。

阿克苏:“……”

哦上帝,这人好傻,我鄙视他。

完颜骨乐呵呵地在阿克苏奇形怪状的机关器上拍了拍:“这是干什么的?”

阿克苏赶紧护住自己的宝贝,别让这狠人把自己的心血拍散了:“……这是偃师机关,你不懂的——不是,你为什么那么开心?”

完颜骨被阿克苏微妙地鄙视了,本人也毫不在意,唰地一声拔刀出鞘,喜气洋洋地擦着刀,结果差点割到自己的手——阿克苏吓了一跳,结果完颜骨继续乐呵呵地擦:“……”

阿克苏:“……”

完颜骨神清气爽地宣布:“她对我——”

……哦,那个女/奴/隶对你?

“——笑了。”

阿克苏:“……”

我他妈还以为你们两个睡了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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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克苏在心底叹息:

你手上握着她两个宝贝妹妹的性命,你就算命令白雪楼晚上去你的毡房,她肯定会同意的——对你笑一笑,讨好你而已,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完颜骨确实很久、很久都没有那么开心过了。

阿克苏不动声色地收刀回鞘,倒是没有指出这个事实。

一开始他以为完颜骨只是想玩一玩,完颜骨好歹也十七岁了,这个年纪喜欢貌美的女孩很正常,白雪楼确实长得比赫骨族所有女孩加起来都要好看。

但是完颜骨为了白雪楼挑衅可汗,是阿克苏万万没想到的。

当时可汗也听说了一个女孩徒手击飞屠刀的故事,命令完颜骨带白雪楼去见他。阿克苏作为跟班也跟了过去凑热闹,一看可汗的眼神就知道事情大条了——

这匹六十多岁的老种马看上了白雪楼。

完颜骨的势力一天比一天壮大,赫骨王帐与分帐之间关系日益紧张,加上还有小可汗那个草原第一搅屎棍,此时最好的方法还是把白雪楼拱手让出去——女人、牛羊 、美酒都会有的,跟可汗抢这种蝇头小利没有必要。

阿克苏还真不信完颜骨是□□熏心、不懂这种简单道理,但是完颜骨偏偏在这件事上没有任何让步,甚至还在篝火晚会上公然挑衅可汗——

他扯过白雪楼的领口,就着烈烈燃烧的火光,在胡琴、琵琶、羌笛的欢歌里吻她。白雪楼惊慌失措地挣扎,完颜骨狠狠地按住了她纤细白嫩的手腕。

当时很多人都在跳舞和对饮,但是明眼人都能看见,尤其是目光黏着白雪楼不放的可汗。

赫骨族的规矩里,父子是不能享用一个女人的,这会遭到狼神的诅咒。

完颜骨粗暴直接地怼着他父亲的脸宣告:

她是我的,给老子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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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次篝火晚会上,白雪楼其实清楚完颜骨的意思——如果不那样做,她晚上就会被送进可汗的毡房。

白雪楼时常会梦到那个濒临失控的亲吻。

他是狼神的子孙。

草原上呼啸来去的罡风、无穷无尽的征战、虎视眈眈的野兽教不会他温柔,边关的冷月、颈间的飞血、凄惨的刀口教不会他示/爱。

完颜骨的血管里奔涌着无定川粗野的浪头,胸腔里搏动着少年人炽热的爱/慕和灼烫的念想。他在女孩细腻匀停的肌理上留下了自己的痕迹,凶狠而直白地宣示着自己的占有,像是狼崽子向同类宣告自己霸占的羔羊。

可她不是柔弱的羔羊。

她也是个狼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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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楼会走出这片草原,重回上京天都,侍奉云秦第一个权倾天下的女帝,成为历史上功勋赫赫的铁血女相。这段风流过往最后只会出现在稗官野史的猜度里,成为云秦女相白雪楼心底不可言说的秘密:

——也许她也动过心。

作者有话说:

白雪楼在前文出现过好几次了,就是太后唐水烛身边的那个女相。

白雪颜是白潇辞的生母,白雪斋是白潇辞的养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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