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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世子和她的长公主夫人(108)+番外

天乌蒙蒙的,厚重的浓云遮挡住半壁天宇。

透不过一丝光亮。

屋檐逐渐被雨水淋湿,一滴滴的顺着梁柱落下。

坤一便是在这样一个雨天醒了过来。

那已经是第一日的清晨。

窗外传来冗杂的声音,意识到已经是第一天的坤一面色微变,他连忙起身推开门走出去。

就听见来往人群中传来零零散散的话语。

“听说是今儿一早上被丢出来了,嬷嬷嫌晦气,拿了一张草席草草就扔出来了。”

“呦,这下好了,让那小贱人总在咱们头上吆来喝去,若不是她平日里惯会张扬,哪轮得到今日下场。”

“也亏得她这般,若不然指不定要坏在哪位姐姐的头上。”

顶着一张假面的坤一揪住前面撑伞疾步正说着热烈的一人,那人回首不悦。“干你鬼啊!”

对方惊呼出声,竟是吓得一时跌倒,就连她一旁的同伴也下了魂飞魄散,慌不迭的逃跑。坤一一怔,一把抓住倒在雨中的女人手腕。“你说什么!”

“可不是我害你!冤有头债有主,你别找我啊!”女人被吓得哆嗦在一起,她不敢抬头,只觉得手腕一松,耳边便传来脚步砸在落雨的声音。

第77章

坤一并不喜欢雨天。

落下的雨总会勾起他不好的回忆。

娘是在雨天被老太君罚跪在祀堂, 只因他太饿了,在后厨偷吃了给糕点。

那之后,娘过了世, 在雨天却没有任何人给娘发丧。

阿姐为保护他, 在那天落雨的中被砸伤了耳朵,至此她的右耳再也听不见声音。

他的记忆记得并不是很清楚。

只知道秋天的那场雨, 他后背好疼,疼的几乎压断了脊梁。

好不容易阿姐带着他逃了出来, 躲在了破庙中,饿了一连好几日,也是在一个雨天,阿姐跪在包子店门前乞讨, 只为了让他能吃上一口包子, 包子店的丑汉见阿姐生的貌美,意图不轨, 或许是他的矮小让那丑汉并未放在心上, 在对方正要撕扯阿姐衣裳时, 他趁其不备,一刀捅进了丑汉的后心窝。

他第一次杀了人。

那日的雨声很躁, 压住了知了声。

他回望却见着阿姐慌张的抱着他,叫他不要怕。

他其实想说,阿姐你不要怕,以后我会保护你。

那时的他还不知道什么叫做保护, 只记得在他年幼时, 阿娘总会笑着和他说,我们的小木耳要好好长大,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男子汉。

什么叫男子汉?

他好奇的问。

嗯, 男子汉啊,就是将来会成为值得让人依靠,会保护他人的人。

他想要保护阿姐。

他要成为男子汉,这样才能保护阿姐。

他杀了人后发起了高烧,迷糊中时不时的总会见到阿姐哭泣的模样。

姐,你别哭。

我没事的。

所以,姐,你不要哭了。

他想要安慰,却发不出半个音节,直到隐约间他看到一名英俊的青年道人。

那道人神色温和,不知道给他吃了什么药,迷糊中他看到阿姐跪在地上给道人磕头。

等到再次苏醒时,他们已经来到了镇南王府。

之后。

他成了坤一。

阿姐成了坤九。

或许是那次吓到了阿姐,每逢任务阿姐总是规避自己。

他觉得明明自己也可以保护阿姐,可对方却总是想要保护他。

他不开心,却又不想让阿姐不开心。

阿姐虽然嘴上不说,但他知道。

阿姐一直都想要一个家。

但对他而言,有阿姐的地方,就是家。

阿姐在哪里,他的家就在哪里。

乌云遮开了天空。

雨还在下个不停。

他砸在落雨中的步子越来越慢,匆忙的行人以及回望的人群并未引起他的注意,穿过的雨雾,那一抹草席卷盖的尸首便那样落在了他的眼底。

他踉跄的了几步,□□在草席外小腿和小臂上青紫色的淤青以及割破的刀伤落在了他的眼中。

女人的尸首被裹在草席里,凌乱的乌发遮住了她的脸。

他跪在了雨中,颤抖的手抚开了女人盖住脸的头发。

乌发下那本是一张姣好的面容,但割伤的脸颊以及青肿的面庞可见她临死前遭到了非人的待遇,更不论被草席遮盖的流血的躯干。

淋淋的大雨冲刷落下,混着泪水砸湿了他整个眼眶。

他脱掉了外衫,将□□的人裹住,紧紧的抱在怀中。

佝偻着躯体,呜咽的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阿姐,我们回家。”

“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我会好好听你的话。”

阿姐。这天太冷。

我带你回家。

坤一像是失了魂,颤抖的几番都抱不稳坤九的尸首,忽的他只觉得背后剧痛,似有游鱼在脊梁滚动,而后胸口猛然的痛处让他踉跄倒地。

铜铃在雨中响起。

铃铃声一下下犹如恶鬼催魂。

一行身着暗红色僧衣的僧人出现在瓢泼的大雨中。

为首的桑杰手持法器,金铃声便是从他法器中传来,他缓慢踏在雨里,金铃声逐渐靠近,来自胸口的疼痛几乎撕裂了坤一的胸膛。

就在桑杰已经抬起手中法器时,一支利器飞速的划过雨隙,铮的一声钉在桑杰脚前。围在桑杰周围的僧侣登时警惕起来。

桑杰垂眼去看,便见脚边钉入一支完好的折扇,他抬起了头。

雨雾渐浓。

一人矗立梁顶,雨水却是半分也近不了她身。

“早有耳闻世子功力深厚,今日小僧倒是要讨教一二。”桑杰抬起眼,他看向立于狱中的顾文君,低声念佛。

眼看两人一触即发,却说这时一道威压自远处磅礴落下,令人不由心神剧烈,肝胆俱颤。

大宗师!

顾文君警惕的看向远处慢慢走来的一人,对方气息不同寻常,更不似她之前打过交道的逍遥子与钟道离。

桑杰却在这时动了。

他并不是向顾文君攻击,而是改为掏向神志不清的坤一后心,一直留意桑杰动向的顾文君正欲阻止,下一瞬她只觉眼前一道电光自耳际闪过,眨眼间桑杰那只即将触碰坤一的手臂炸裂,飞溅的血水混着泥土落了一地。

桑杰登时疼的连连后退,围绕在他身边的僧侣忙搀扶住对方,似是知道已经失去先机,桑杰与一众教众纵身离开。

而那由远及近的大宗师并未追赶。

顾文君望了过去,厚重的雨雾中慢慢的显出对方来。

东陵?!

不对。

这人是?!

顾文君盯着走来的青年,对方明明顶着东陵的壳子,但整个人的气韵完全与东陵不同的大宗师,对方周身似自成‘规则’,所行之处,不见丝毫雨水自天顶落下。

难不成东陵被‘夺舍’了?

在看到全然不是东陵的陌生青年时,这是顾文君唯一闪过的念头。

关键是她本人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世子不必紧张,莫某可不是你的敌人。”青年的声音通透清澈,一双眼似能洞察人心,道破红尘。他走到坤九的身边站下,低垂的眼,看不清神色,蹲下时抬手覆上了坤九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