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无止境的十六岁(80)
在她的认知里，柯南是心情受伤的送礼者，是可爱的，她心动的，需要被她保护的，求助序列排在最后、几乎可以省略不计的孩子。
欺骗的罪恶感，顿时咕噜咕噜翻涌上来。
工藤新一目不转睛地注视古野千秋。
她点到为止，左手端起他放下的瓷盘，右手叉起一块不大不小的蛋糕，包裹奶油，伏身向他靠近，“啊——真的很好吃哦！”
他张嘴，刚好一口咬下，两颊便如松鼠般鼓起。
奶油松松软软地融化开，拥有她认为甜滋滋的治愈感，混合他咕噜咕噜的罪恶感，变得难以下咽。
“恩，好吃。”
“那、”古野千秋又叉起一块，慢慢递过来。
他咬下，含着食物，口齿不清地说：“我能自己吃的。”
说着，工藤新一伸手接过瓷盘和叉子。古野千秋便空出手，轻轻拭过他的嘴唇，拇指指腹沾上白色的奶油。
他反射性地舐过她刚刚触碰到的位置。
唔、虽然松松软软的奶油被她拭去了，但还有微微的甜味，是残留的小部分。
治愈感与罪恶感外，多了一丝微妙的暗昧和危险感。
仿佛他舐过的，是她温热的指尖。明明不合时宜，他却禁不住想，情切的贴合，不，即使只是轻轻的相触，蜻蜓点水般，也一定比这个甜百倍。
糟糕。
想法不由自主地，朝着使他罪恶感更深的方向去了。
“干净了。”古野千秋确认。
她的眼眸倒映微怔的他，他的两颊和耳尖轻易染上绯色。
啊、幸好红彤彤的晚霞落进来，可以认为是晚霞映衬的结果，他只是有一点点害羞。她不会知道他真实的想法。
“……恩。”工藤新一轻声应。
古野千秋站直，折去厨房端自己的小蛋糕。被分出来的小部分，她还没有吃，不能浪费美味的心意。
工藤新一嚼着，世良真纯走近，在他面前蹲下来，脸上挂着自信的笑。
世良真纯伸手要揉他的脑袋，他端着瓷盘避开，径直瞪着对方。世良真纯瞥过走远的古野千秋，“抱歉，柯南君——”
她倏地压轻声音。
“如果是我，就不能碰。摸脑袋，对你这么做的千秋来说，是亲昵的喜欢；对允许千秋这么做的你而言，是可以被驯服的本能区别。果然千秋是特别的。如果我把铁证如山的资料摆到她面前，会怎么样呢？这是彻头彻尾的欺骗，不可能被原谅的吧。即使获得原谅，被欺骗的人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吗？而且，你借柯南身份的告白，势必将迎来结果……”
世良真纯言不尽意，笑意更深。
工藤新一僵硬地端着瓷盘。
他掌握少为人知的情报，有办法从现下的困境脱身，但也确确实实如世良真纯所言，他是切实的骗子。
“真纯？”古野千秋端着小蛋糕折回来，问。
“我在和柯南君道歉。”世良真纯笑眯眯地答，“可是，柯南君好像并不认可我的道歉。”
喂喂、
你那是道歉？
未免太睁眼说瞎话了，分明是威胁。
工藤新一瞅扯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世良真纯，不愧和完美吃下假死剧本的那个人是一家人。
“那你加油。”古野千秋露出笑容。
“千秋，你就安静看戏，不帮帮我吗？”世良真纯问。
“恩。”古野千秋颔首。
“喂……”世良真纯顿了一下，转化话题，“千秋，你有没有觉得柯南君的一些朋友，就像大人一样成熟？”
工藤新一安安心心将蛋糕咽下。
他一眼能看穿世良真纯的目的，试探出和他一样变小的人。但是古野千秋几乎没有和灰原哀相处过，所以世良真纯必然得不到正确答案。
古野千秋思考片刻，点头。
“谁？”世良真纯追问。
“柯南君的一些朋友，不是就像大人一样成熟，实际就是成熟的大人朋友，比如安室桑、冲矢桑、高木刑事。我听兰说，茱蒂老师也特别信任柯南君。茱蒂老师是在你转来以前、我们班的英语老师。实际是你大哥的同事。侦探、研究生、刑事、FBI搜查官，柯南君很会和大人交朋友。”
很会交朋友的工藤新一默然，叉起蛋糕的手停在半空。
他安心得太早了。
“FBI来做英语老师？这未免太悠闲了，而且……”世良真纯怀疑起来，“千秋，你能和我说说秀哥的同事吗？我觉得她可能借机在调查什么。”
“抱歉，那段时间，我常常生病在家。不过——”
由于时间跳跃，并非连续五天上课、周末休息的时间线，就像现在一样频繁放假，周末后又是周末，紧接着小长假或寒暑假，她真正耽误的课程并不多。
古野千秋犹疑，还是说：“我也觉得很古怪。因为依照茱蒂老师的年纪，服务年限肯定不会超过15年，可申请的带薪年假是20天。即使加上去年未休完、累积的，至多是30天。她在境内停留的时间，却远远超过一个月。茱蒂老师看起来很健康，不像是请病假。因健康问题无法胜任工作的无薪事假，也不是毫无限制的，规定最多是12周……我知道茱蒂老师是FBI的时候，她已经从帝丹辞职了。隐藏工作，可以理解，但没必要对我们刻意伪装成口语很拙劣的样子。这让我对她表现出来的全部，都产生了不信任感。”
古野千秋思维独特，对时间尤其敏感，因此注意到了。
工藤新一飞快思考起来。茱蒂对停留在境内的理由一向含糊其辞，只称工作失误，因此休长假，却忽略了自己本职工作的休假长短。不是茱蒂一个人忽视了疑点，是除古野千秋以外的所有人。包括他和安室透。
因为令人无法释然的欺骗，所以对茱蒂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报以怀疑了。
而他的谎言，只会比茱蒂更大。
工藤新一僵住。
他的可爱和情意，可以与这个相抵吗？
“那千秋，你没有进行调查？”世良真纯追问。
“园子特意旷了网球部的部活给我补课，把那之后一段时间，我的闲暇都占得满满的。而且，我没有能够讨论这个的人。”
“对呢，工藤君请假了。”世良真纯的视线落在他身上，“那柯南君呢？茱蒂老师特别信任你，有没有和你透露过她的本意？”
“啊哈哈、这个，就算有，她也不可能和我说的吧。”工藤新一为难地笑。
“哦。”世良真纯转折，“但我不是说这种大人朋友！”
“那就更多了。”古野千秋列数，“我、你、服部君——”
“也不是这种！我的意思是更小的孩子，像柯南君这样大、与他同龄的孩子，也特别成熟。”世良真纯给出更明确的条件。
“我只——”
“啊、千秋姐姐。”
工藤新一将叉起的蛋糕递过去，作请她张口的姿势。
古野千秋愣怔一瞬。他流露出更坚定的意志，惦起脚，尽量举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