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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强惨帝师重生了(85)+番外

作者: 宋绎如 阅读记录

她的阿昭不是贪心的孩子。

从小就不是。

但听说人在将死之时,往往会做出一些难以解释的事。

“……”

“母后,我死以后,不要埋在皇陵。”

“我的骨灰要分成三坛,一坛埋进南境的土地,一坛洒入塞北的黄沙,最后一坛,藏进中书文氏的祠堂。”

“这是我的遗愿。”

公仪戾撑在文卿身上,长发垂在文卿耳边,他早已将文卿的面容深深地镌刻进心底,缓缓低头,于他右眼上黯淡的朱砂痣落吻,心想,这是我的遗孀。

天底下最好的先生。

“……带他走罢。”

文卿闻言,长睫一颤,作势要醒。

公仪戾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快苏醒,怔了怔,连忙从他身上撤开。

连衣带都忘了给人系上。

文卿悠悠转醒,望着陌生的床梁,身上温热的触感依旧鲜明,连唇舌间都留下了若有若无的龙涎香。

若是旁人,舌头早就被割下来了。

但他不懂皇帝此举何意。

明明这些年一直都在拒绝他,防着他,疏远他。

“文大人,醒了便出去罢……朕需要静养。”

文卿偏过头,冷冷地看向他。

他活了快三十年,头一次觉得这么委屈。

“微臣身上疼得厉害,走不了。”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公仪戾问道:“哪里疼?”

“浑身都疼。”

“……”

公仪戾不再言语,没让太医来看伤,也没再出口赶人走。他避开文卿锐利的目光,勉强保持着平静。

可文卿已经不再上他的当了。

他和皇帝的关系从皇帝抱住他那一刻起就变得极其微妙,他不相信他们曾经清清白白。

他知道,他的记忆出过问题。

只是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但他的直觉告诉他,答案就在眼前人身上。

临死之际,他一定要知道他曾经失去的是什么。

他渴望变得完整。

“文大人……”

“夜深了,太后娘娘、北宫将军便先回罢。”

他的声音没有起伏,仿佛公事公办,做的事却令人瞠目结舌。

“宫女太监也都退下,陛下由我照顾。”

“文大人万万不可!若是!若是……”德安公公连忙跪下磕头。

“没有若是,陛下不会死。”

死字一出,四下便皆安静了。

片刻后,没等文卿再说什么,太后孟如英突然崩溃,失声痛哭起来,北宫将军只能先将太后带走,公仪戾偏头看着帘外的母后,心中说不尽的愧疚。

好在他已经安排好了。

等公仪景即位,北宫便带她去南境,安享晚年。

他做梦都想再回到那片土地。

可惜回不去了。

“你们也都退下罢。”

“……是。”

文卿僭越,却无人敢不听令,皇权式微,只要文卿愿意,甚至能再次篡改遗诏,帝王死时有没有人在场都不重要。

“害怕吗?”文卿问他。

公仪戾闭着眼,佯装睡着了。

或许他这一睡,便再也不会醒来,但上天垂怜,若是能在文卿身边死去,他觉得很幸福。

“不必害怕,陛下不会死的。”

“像方才那样抱抱我,可以吗?”

“我知道陛下醒着。”

公仪戾脸色一变,睁开眼却依然不敢看向他:“你之前……没有昏迷?”

“我犯了欺君之罪,陛下要罚我吗?”

“……”

“陛下说要将骨灰放在中书文氏的祠堂,是认真的吗?”

“不过是说笑而已。”

“骨灰安置这种事,是能说笑的吗?”文卿微凉的手指抚上公仪戾的侧脸,像缠绕在骨骼上的毒蛇,蛇信吐在脸颊上,略有些酥痒。

“那微臣也说个笑。”他扳正公仪戾的脸,逼迫他和他对视,“微臣的骨灰,要和陛下的放在一起。”

“最好能……放进同一个骨灰盒里。”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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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祝福

翌日, 钦天署监司的讣告张贴在九机塔门上,与此同时,苏府大门也挂起了白布。

钦天署监司仙逝, 依大夏宗法, 是为国丧。

当百姓惊惶不定,以为大夏国运将衰时,病重的皇帝却奇迹般地好了起来, 太医不敢说是回光返照, 却怎么也无法探出其中病理。

文武百官提心吊胆地瞻仰太庙祭坛,那里萦绕着不散的紫光, 和苏纪堂降生时天边的异彩一样。

公仪戾来到这里,便知道苏纪堂是献了祭。

前世他亲眼目睹苏纪堂运筹五行, 才知道大夏看重日月星轨谶纬之道, 乃是空穴来风, 并非毫无依据。

天道之名, 包容万物,游离其外,世人或多或少都听说过,却从来不曾见过这种东西的本来面目。

然而苏纪堂世世为大夏国师,实际上是天道在这个世界的一抹意志,他拥有无上的占卜权力和无尽的寿命,除非自愿献祭, 否则世代轮回, 皆是天之骄子。

苏纪堂一走, 他的病便好了。公仪戾和他只有前世的一点渊源, 他怎么可能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为他投身祭坛?

能让他做到这个地步的人, 只有一个。

那就是苏拙玉。

前世苏纪堂愿意折损阴德重建时空秩序, 也是因为想复活苏拙玉。

百官默哀的时候,公仪戾没有从行列中发现苏拙玉的身影。

他看向祭坛,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从心底升起。

哀乐结束时,祭司从坛中小心翼翼地转移骨灰时,有些分不清香灰和骨灰,骨灰盒盛得很满,封祭时由帝王亲笔写下逝者的名字。

某一瞬间,公仪戾好像看见了自己和文卿的另一种结局。

笔墨颤抖着,上好的宣纸也洇开了。

公仪戾的字是文卿手把手教出来的,却和文卿的字迹很不一样,从来自有一股收敛不住的野性,挥洒自如,恣意张扬。

然而这次,他却用了最肃穆沉重的楷体。

不仅写了供世人祭奠跪拜的国师,也写了那个总是不被人记住的名字。

他在他们的骨灰盒前跪下,重重地磕着头。

群臣哗然,谓帝王之心至诚。

然而这不是所谓的礼遇,而是心底近乎愧悔的感恩戴德。

——

文卿还是第一次为谁守灵。

他这些日子总是做噩梦,梦见皇上死了,他穿着孝服,跪在棺椁边,不知该如何收拾这山河,还是说该跟着皇上一起去了。

他从来没想过,灵台上的人会是苏拙玉。

文卿浑浑噩噩地跪着,长发披散着,病容又憔悴了许多。

那时苏拙玉来见他,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然而他对他却尽是挖苦。

“大人,公子临走时留下一封信,说要亲手送到你手上。”

苏拙玉的贴身侍卫来到灵堂,跪在文卿身边,毕恭毕敬地呈上信件。

信封上是熟悉的字迹,信封里是熟悉的江南宣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