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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强惨帝师重生了(33)+番外

作者: 宋绎如 阅读记录

他本意是想留到三年后的京畿之战作为神策营和南境勤王军的军费开支,无论如何都很丰裕,可如今提前三年出征,还去的是那么艰苦的地方,花销自然大了百倍不止。

从哪儿找这么多钱来补上呢……

文卿撑着头,拿过吏部呈上来的花名册,翻开两页,目光流连在几个转运使的名字上。

“十二。”

棂花窗外忽然飞下来一个人影:“属下在。”

“陕州水陆转运使陆德安、江淮转运使裴念之、山南西道盐铁转运使钟斯年,这三个人,查查底细。”

“是。”

“无关痛痒的情报就无需再传了,我要可以抄家的线索。”

“是,文公子还有别的吩咐吗?”

文卿将毛笔轻置于砚台之上,梨花木碰着青瓷,发出微沉的声响。

“……没有了。”

“属下告退。”

等窗外人影消失不见,文卿才忽然没来由的一阵后悔。

但也只是后悔片刻而已。

为了夺嫡大业,为了报仇雪恨,一切都值得。

——

两日之后,护送辛夷公主出塞的车马缓缓前行。

宣德三十二年,长安迎来了早春第一场雨,密雨斜针如飞花四溅,马蹄下细浪腾泥,风雨中杨柳枝条更加飘摇,如同不舍征人远去的衣袖。

大喜的鼓乐将雨幕破开,三列红轿在君王百官的目送中渐渐消失,崇明帝饱经沧桑的脸上似乎正晃荡着大夏百年的荣辱兴亡,没有一个人面上挂着喜色,哪怕是太子党人眸中亦多有惆怅。

文卿也在城台上,看着自小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少年郎穿上了沉重的盔甲,骑在马背上,手持一杆红缨枪,身后背着龙泉剑,带领着轻骑缓缓离开京城。

雨下得越来越紧,少年的背影越来越模糊,在转角处似乎回头望了眼风雨飘摇中的京城,骏马嘶鸣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面色稍微苍白了些,料峭春风吹来,便捂着心口咳嗽。

春阳推了推文念恩,文念恩反应过来,连忙把手中的鹤氅披在文卿身上。

“诸位大人请慢,三皇子殿下给诸位都备了份礼。”

崇明帝见嫡长女远嫁,老来伤情,中途便御驾回了皇宫,鼓乐声已然听不见,群臣正要下城楼时,华英殿一位掌事太监忽然笑着说了一句,命手下的小太监给在场的每个重臣献上礼盒。

首辅辛稷安得了一份蜜枣酥。

吏部尚书得了一份红糖糕。

右神策营大将军得了份茯苓饼。

……

糕点都还是热乎的,众人皆笑起来,顺着时宜称赞三皇子有心。

唯有文卿打开盒子,看见里面圆滚滚的枣泥馅桂花糕,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还是浸湿了眼睛。

旁人问起,只说是今日风冷,咳嗽得太厉害。

回程路上,春阳举起手撑着梅枝油纸伞,文念恩推着他徐徐走向轿辇。

文卿频频望向出城的方向,斜风细雨打湿了他的鞋袜和裳摆,双腿早就被冻僵了,却一点也感觉不到。

“公子,起轿回府了。”

文卿疲惫地阖上眼,温热的泪顺着长睫,淌过苍白冰冷的脸庞。

轿帘落了下来,他打开那个盒子,拿出里面的桂花糕,泪流满面地咬了一口,湿咸的泪水从下巴尖滴落,枣泥香甜软糯,月桂香气馥郁。

和前世东市那家糕点铺子的桂花糕一模一样。

马夫驾着马车,文念恩守在轿厢外面,春阳近身伺候,却有些害怕公子最近的脾气,不敢上去安慰。

他目光不安地瞟着,忽然注意到盒子里被泪水打湿的油纸下似乎还有什么东西,于是小心翼翼道:“公子,桂花糕下面是什么?”

趁着文卿去翻桂花糕的时候,春阳拿出手帕,拭了拭他脸上的泪。

春阳心惊胆战的,公子却像是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只是怔怔地盯着盒子里的东西发呆。

春阳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那盒子的底部,赫然放着一截墨色的断发和一枚青竹流苏压襟,断发用黛色的丝绳系着,丝绳上似乎还绣了几个小字……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只有君臣立誓和感情极深的夫妇离别才会断发相赠,以表心意。

“此事不要透露给任何人。”文卿突然抬眼看向他,眸中泪意未散,而杀意毕现,“否则春浦的今天,就是你的来日。”

春阳连忙道:“我对公子忠心耿耿,怎么会把这事透露给别人?哪怕死我也不会多嘴的。”

“……但愿如此。”

文卿合上盒子,将盒子放在身边,过了一会儿又拿起来抱在怀里,一直到进府都没松手。

“送走了?”

文濯兰坐在亭边的横栏上,长裙湿了一半,手中拿着喂鱼的糕饼渣子,往水光粼粼的池面撒。

“嗯。”

“别太伤心,此时的离,不过是为了往后的合而已。”

“嗯。”

文濯兰抬眸看了眼文卿,长长地叹了声:“晏清,你既如此舍不得,为何当时又要用计让辛夷公主力荐阿昭?如今这般都是你的选择,便不要再流泪了。”

文卿抱着盒子,喃喃道:“若他说一声舍不得我……”

“你便能放下心中大业了吗?”文濯兰笑了笑,怅然道,“如今的太子并非为龙之章,晏清你这么多年苦心孤诣,不就是想把阿昭推上皇位吗?若决心要铸成大业,便别被儿女情长绊住了脚。”

“至于阿昭是不是真的想当皇帝,早就已经不重要了,既然连这件事都不重要了,那他舍不舍得又如何呢?”

文卿似乎被她说服了:“是啊,又如何呢。”

从长亭回正房,不远不近的一段路,正好经过东厢侧房,以前公仪戾在这里住着,这个房间的窗户便经常开着。

文念恩推着他进去,熟悉的陈设,空荡荡的光景。

有时他下朝回府,遇到公仪戾在屋内苦读兵书,便会调转方向进去指点一二。前世的公仪戾大将军根本不需要军师,可十二三岁的公仪戾小皇子还很依赖他的教导,看着他一点点进步,一点点长高,文卿首先感到的不是欣慰,而是另外一种复杂的情绪。

他希望公仪戾能一直依赖他。

当初那样寻常的事,再过几年,可能就不会再有了。

“公子若是实在思念,为何不写封家书寄去呢?让暗卫去送,不会暴露身份,殿下收到您亲手写的信,肯定特别开心。”

文念恩提议道。

文卿沉默了会儿,只说:“不必,过两日便好了。”

“……”

“把这间屋子封了,里面的东西不要乱动,往后不准再在我面前提起殿下,否则家法处置。”

文念恩暗叹一声,遵命道:“是。”

话音未落,窗外闪过一道黑影。

“文公子,主人来信。”

方才还在说不必写信的文卿:“……”

文念恩不自然地摸摸鼻子,低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