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芙蕖(72)
穿成这样, 还一个人出宫,也不怕遇到歹人。
他反问道:“你去哪?”
鹿白犹豫一瞬, 扯谎道:“我去城南的行人街道, 约了闺中姐妹,随便逛逛。你呢?”
“我去城南的闹市,也是随便逛逛。”
景殃随口说了个地方,悠悠道:“真巧,一个方向。正好可以一起走。”
鹿白维持着笑容,没有吭声。
景殃拍了拍她的头顶:“是吧, 鹿小乖。”
鹿白认命地接受现实, 语气欣喜:“这真是……太好了。”
两个人就这么结伴同行, 前往城南。
鹿白心怀鬼胎,但不妨碍她沉浸式演戏,围着景殃转前转后:
“哎,你看这个胖娃娃小泥塑,好可爱喔!这边是糖画,老爷爷手艺真好!哇,那边还有彩结铃铛腰绳,是老奶奶亲手编的哎!我们可不可以一人戴一个?”
景殃偶尔懒懒答一声。
觉得烦了,连眼神都吝啬于施舍。
鹿白也不需要他回应,她自己就可以撑起一片戏台子。
在景殃再次表现出隐隐不耐之后,她失落地垂下手,低低地道:
“算了,反正你也不会喜欢的,我们还是继续往前走吧。”
她眼里的失落实在太明显,景殃瞥了一眼,说:“哪个?”
鹿白:“?”
景殃再次有不耐烦的征兆,他耐着性子,垂着眸问她:
“你刚刚说想要哪个。”
鹿白愣了愣,一时有点茫然。因为她自己也没记住。
看见景殃眼眸中流露出催促的意味,她随手指了一下:
“我想要那个。”
景殃向摊贩走过去,低头打量片刻,拎起其中两个,对摆摊的老奶奶道:“老人家,这两个怎么卖?”
他虽然穿着低调,但通身贵气,矜雅十足。周围的女子都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看。
老奶奶有些惶恐地嚅嗫:“不、不贵,一个只要五文钱。”
鹿白顺着看过去,才发现自己指的是彩结铃铛腰绳。
这种东西,他怎么可能给她买……
下一秒,景殃拿出一两银子递过去:“买两个,不用找零。”
“这、这怎么行……”老奶奶捧着银子,有点高兴也有点犹豫。
“无碍,您收着吧。”
景殃离开摊贩,拎着腰绳走到鹿白旁边,两个都丢给她:“还有吗。”
“没了没了。”
鹿白回过神,小心翼翼地接过,心口跳动有一瞬间加快,在胸腔里重重撞击一声,让她喉咙发紧。
她把其中一个绑在自己腰间,让小铃铛自由下垂,行走间叮叮咚咚地响,悦耳如清泉。
抿了抿唇,她举起另一枚彩结铃铛腰绳,抬头看向他。
景殃回眸看过来。
他的桃花眼里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配着眼尾的泪痣,像是天生含了情,却也对众生皆冷淡。
在这道视线中,鹿白莫名地紧张了下。
她捏紧铃铛,听到发出叮咚一声响,磕绊道:
“你、你要不要戴上?”
“不用。”
景殃抬步往前走,正好穿过一片彩灯,俊朗的侧脸被映照出晦昧不明的光影,他随口说道:
“你待会不是还有个闺中姐妹吗?”
“噢……也是。”
鹿白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指尖用力捏了下铃铛,最终收进袖口里。
她回了下头,看到老奶奶的摊贩围了一圈人,不少年轻姑娘都在挑选彩结铃铛,老奶奶喜笑颜开。
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但又好像没太大变化。
鹿白收回目光,加快脚步追上景殃。
-
顺着长街往南走,周围的行人越来越多,两边的灯火也越来越亮。
直到出了城门,拐道走了一炷香的昏暗石子路,前方豁然开朗。
满目骤亮。
鹿白被眼前的景象惊住,忍不住“哇”了一声。
一条横穿城南的大河自西向东流过,一股沁人的凉爽扑面而来。
河岸开阔,树影摇曳,摊贩更是多了数倍,叫嚷声、嬉笑声不绝于耳,行人汹涌、沸反盈天。
每隔五步,都有一盏被细绳挂起来的红灯笼,摇摇晃晃地悬在河流两岸的高处。
两岸全是行人,妇幼老少皆有,但更多的是成双入对的伴侣,在光线晦暗之处私会蜜语。
而最中央就是宽阔的南皎河。
河宽数丈,河水幽深,被灯火照亮出一寸寸的粼光,绵延数里直至远方。
大河之上,分布着三三两两的游船,都被精心装点过。
有的较小,只容得下三两人,有的很大,可以承载数十人。
船夫在船头划着桨,吆喝道:
“坐船喽,坐船喽——五两银子做个来回喽!越往里越贵,抓紧机会喽——”
此处是京城南皎河的下游,沿着河岸往西边走是城南的闹市,分布极广,再往前就是幽静的河流上游,行人也会减少。
鹿白站在原地,沿着河岸向前张望,只能依稀看到视野尽头是闹市,影影绰绰地好大一片。
她有点蠢蠢欲动。
景殃的视线在河流两岸掠了一圈,最后落在鹿白身上:
“你去哪?”
“我……”鹿白顿了顿。
她没有忘记此次的目的。但目前还没有人给她递纸条,也没有人在此处等候,说明从玉还没来到。
她可以趁机逛逛,顺便跟景殃“培养感情”。
这个念头闪过,鹿白瞥见旁边立了个石牌,上面洋洋洒洒写着南皎河上游可以放花灯,便道:
“我要往上游去,闺中姐妹在放花灯的地方等我。”
景殃抬眸看了看前方,沉吟片刻,道:
“一起吧,正好送你一程。”
“……”
于是,两个人再次同行。
鹿白跟着景殃肩并肩沿着河流深入。
越往前走,乞巧节的气氛就越浓厚,男女组合渐多。
进了闹市之后,就连摊位都开始卖有关于伴侣的东西,各种大小和材料,甚至还标了时长,让人面红耳赤。
四周都是男男女女,衬得他们俩个像兄妹,格格不入。
鹿白莫名觉得有点尴尬,渐渐地落后景殃半步。
一炷香后,景殃脚步顿住,回头啧了声:“跟我走在一起是没面子还是委屈你了?”
“……”鹿白瞪着他:“景殃,你好自恋!”
景殃似笑非笑道:“你还走不走了?”
“走!跟你走在一起多有面子,当然要走。”
鹿白气鼓鼓地超过他,腰间坠着小铃铛叮叮咚咚地响,娇哼道:“但是我走累了,腿疼,你不能走太快,也不能走太慢,必须跟我并排。不然……不然我就跟你生气。”
景殃轻嗤一声,跟上她纤瘦的背影,懒洋洋地道:
“微臣遵命,小娇气包。”
……
往里走,摊贩卖的东西愈发奇怪。
鹿白跟着景殃在摊贩行人之中穿行,走到闹市拐角,看到一个摊位上放着透明长筒状的鱼鳔,旁边围了许多伴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