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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芙蕖(16)

作者: 蔻尔 阅读记录

折腾完之后,她终于能坐回去,打开经书,从第一行开始抄起。

对了,景殃的字是什么样的来着?

鹿白回忆一瞬,脑内一片空白,遂放弃,直接用自己的簪花小楷写。

景殃尝了口枸杞茶,还没等她写完这行字,就把茶杯放下,支着脑袋道:“啧,这茶不好喝啊,也不知谁能帮忙倒掉。”

鹿白动作一顿,忍了忍,搁下笔走过去,伸手:“给我。”

景殃懒洋洋地把杯柄递过去。

鹿白忍声吞气地倒掉茶水,洗干净茶盏,塞回他手里。

等她刚刚坐下,景殃忽然开口:“本公子又口渴了,想喝酒。”

“……”

鹿白做了个深呼吸。

这还支使上她上瘾了?

景殃悠然自得地坐在那,颇有耐心地瞧着她。

鹿白大步走过去,一把从他手里抢过杯子,拎起桌上的白玉高嘴壶就往里面倒。

满满一杯浅桃色的酒,多一滴就得洒出来。

鹿白咬着牙给他端过去。

我让你喝,喝死你!

等她绷着小脸再次坐回去的时候,景殃总算没再找茬。

他斜斜靠着塌上,眼睫微阖,一边举樽浅尝,一边听着从外面楼下大厅响起来的唱曲儿声。

女子歌声如莺啼,混在冷清夜色里,缠缠绵绵,不知是怜惜别人还是在哀叹自己。

景殃微微垂下眼,似乎是听得困了,又或是纯粹在欣赏,不再出声。

鹿白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中,一笔一画抄了很久的经文,抄到夜色蔓延。

经文晦涩难懂,又即将宵禁,她手腕酸痛,眼皮子都在打架。

好困,呜呜呜,她好想睡觉。

鹿白悄悄抬头。

景殃闭着眸,睫毛浓长,覆于冷白的肌肤上一眨不眨,像是睡着了。

眼角的一颗小泪痣,在晦色朦胧中显得格外缱绻深情。

方才歌声喧闹,她没有太注意他的脸。

现在细细打量,鹿白不得不承认,景殃这张皮囊确实有祸害姑娘家的资本。

也算是配得上他的名字。

景、殃。

景,高山景行的景。殃,祸国殃民的殃。

空气安静,夜色微凉。

忽而,耳畔的空气微微流动,窗边的空气传来几不可察的呼啸声。

景殃蓦地睁开眼,眸中划过一抹冷厉,捡起桌上的东西猛地往窗边扔过去。

“叮咚”一声脆响,一枚暗器在空中被砸中,擦着玻璃花瓶掉落在地。

他冷冷盯着窗外,吐出一个字:“滚。”

窗外穿来仓皇逃走的声音。

鹿白呼吸骤然一紧。

她低头一看,一枚细针扎在地垫里。

挡住细针的东西掉在桌上。

竟是一个普通的骰子。

“有人想暗杀你?”

鹿白时刻记得维持人设,于是奶着细细的甜嗓,瑟瑟发抖道:“我有点害怕……”

景殃把细针丢进角落的垃圾篓里:“有什么好怕的。”

他用帕子仔细擦了擦手,随口说:“他是想伤我,没想伤你。”

鹿白脸色发白,乌黑的瞳仁带着后怕:“你怎么知道?”

“据说,皇商之中的陈家老爷颇爱美色,又垂涎花魁已久。”景殃道,“被我抢走了心爱之人,他怎么能甘心。”

“但他准头实在差得远。”景殃嗤笑一声,“换成平时,这种人早被我以牙还牙伤回去。”

鹿白:“那今天你是大发慈悲?”

景殃轻轻颔首,语气不知是真是假:“抢了别人看中的美人儿,爷心情好。”

鹿白没等来他对自己的怜香惜玉,无趣地结束话题。

景殃也不管她,自己玩起了桌上的骰子,用黑色蛊罩将它盖住,轻轻晃动,在安静的夜里碰撞出悦耳的声响。

鹿白一眨不眨地盯着看。

玩了一会,景殃撩起眼皮:“你还抄不抄了?”

鹿白表情有点委屈:“抄不完……”

景殃扫了一眼经书的厚度,又看了眼外面寂寥的夜色:“那你还不走?”

“……”

鹿白捏紧笔杆,心说我早就想走了,但她又得装一装,于是露出笑容,漾起小小的梨涡,假意推诿道:“在你这里抄写很有安全感,我想待在你身边……”

景殃耐着性子,听到最后终于打断:“褚一,送客。”

褚一闪身出现在鹿白面前。

景殃看着她:“郡主,请吧。”

“那好吧,我会尽快抄完送到楚宁王府的。”

鹿白乖乖起身,在褚一冷淡的注视中,抱起没抄完的经文,老实往门口走去。

就在她即将推开门的时候。

“留你抄到这么晚,是想让你长个记性。”背后的男人嗓音低淡,没什么起伏地道,“以后就别来找我了。”

鹿白回头,看到景殃正垂着眼,一手把玩着酒杯,一手摇晃骰蛊。

一阵叮当响之后,他把黑色杯蛊揭开,抛出一个六点。

他没什么表情地把杯蛊仍在一边,抬起眼。

浅珀色的眼瞳里沉浮着某种情绪,让人捉摸不透。

片刻后,他懒洋洋开口:

“毕竟呢,我去的都不是什么好地方。”

作者有话说:

景殃:我很坏,你别爱。(冷漠)

第10章

鹿白甜甜地跟景殃说再见,喊上已经被灌了五杯茶的墨竹,被褚一护送回宫。

走在路上,鹿白试图跟他攀谈,但褚一冷淡至极,油盐不进,鹿白只好放弃。

他返回时,鹿白乖巧地跟他道别,可惜褚一只留给她一个无情的后脑勺。

栖云宫里静悄悄的,宫女们按职守岗,没人发现她出去玩了一圈。

墨竹忍不住道:“郡主!景公子怎么把您留这么晚?您没有吃什么亏吧?”

她问完还不放心,火速拿了温湿的帕子给鹿白擦洗肌肤,生怕沾了什么脏东西。

鹿白脑海里还残留着景殃的模样。

优雅低调、闲适散漫。是一个沉浸在喧闹玩乐里,还不忘给她戴帷帽的男人。

跟她想象中的京城纨绔公子爷完全不一样。

她推开帕子,安抚:“你别歧视人家。”

“他那般放荡……”墨竹还想说什么,鹿白就摆摆手:“不必劝了,我有数。”

鹿白打发走墨竹,走到墙壁的黄历前,一页页地往后翻,最后若有所思地停在三个月后的某一天——

七月初七,乞巧节。

姑娘们会在这一天走出家门,与心爱的男子去幽会。

景殃有那么多红颜知己,够他忙活的。

乞巧节那天,他极有可能不留在王府中。

于自己来说,这是个好机会。

鹿白垂下眼眸,心里有了决断。

她要在这三个月之内,把楚宁王府的内部构造摸索清楚,以便到时候行动。

……

宵禁的花满街格外寂寥,唯有尽头的风月楼还是灯火影绰。

旖旎欢闹的气氛中,男男女女仿佛不知疲惫,让这处销金库成了名副其实的“不夜城”。

顶层的某间厢房内,绝色的美人们为高座上的男人,跳着千金难求的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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