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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渣攻火葬场了吗?(97)

作者: 闻三一 阅读记录

“我们……我们就是想你了, 来, 来转转……转转……”钟婉宁说得大言不惭。

更可怜的是楚齐,他手里还搬着那个沉死人不偿命的箱子,到这个时候他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只有用气声问钟婉宁:“那……这个,怎么办?”

他故意不去看梁珏, 不是不想, 是不敢。

他觉得现在梁珏要知道他们在干什么,自己大概会被梁珏一刀封喉。

结果他不问这一句还好, 说完之后反而提醒了几步开外的梁珏,他皱着眉, 大步走了过来, 高大的身形被烛火扯出一个很长的影子, 看上去诡异又恐怖。

“把东西放下!”

楚齐被梁珏的语气吓得一哆嗦, 莫名想起了小时候祖母哄他睡觉讲的故事:如果天黑前还没有睡着,等到太阳落山,就会有一个身高八尺,青面獠牙的怪物爬进屋子,用利爪将不睡觉的小娃娃抢走。

这个故事在幼小的楚齐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以至于成年之后每次天一黑就觉得又怪物要来敲他房门,今天要不是钟婉宁让他这个时辰来东宫,他是打死都不会来冒这个险的。

楚大公子两股战战,竟吓得把箱子直接扔到了地上。

钟婉宁一看他这德行,不禁痛心疾首,怒其不争,心想今天还不如自己行动,就不该多余叫上楚齐。

她欲盖弥彰地抄起旁边茶杯:“哥,你……渴不渴?”

然而下一刻她眼睁睁地看到梁珏拿起了桌上的纸。

彻底完了!

钟婉宁心中大叫不好,她方才和楚齐只想着把箱子搬走,完全忘记了闻清澄让她转交给梁珏的那页纸还放在桌上,她本想着等出去就烧了的。

比起他们半夜来搬箱子,那张纸才是最可怕的……

偏偏楚齐不长眼的,手里没了箱子闲得慌,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从地上爬起来,讪笑说:“哎这里怪黑的,我给咱们把灯点上吧。”

这下可好,那张纸上的每一个字都清晰无误,原原本本地落在了梁珏眼里。

他盯着纸页,却像是看不懂上面究竟写了什么,那一笔一划,既非常熟悉,又极为陌生。

梁珏第一次注意到这笔字是那次在上舍的学室里,谢元提着闻清澄的答纸给所有人看,说那是他见过最秀美飘逸,清劲拔俗的小楷。

为了欣赏,谢元甚至双手将那页答纸举起来,对着窗外的光线反复端详。

就是那时,梁珏看到了那页纸,是怎样一个人,才能写出那样秀逸而摇曳,既洒脱却又不失阴柔之美的字呢?

衬无人注意之时,梁珏偷偷瞥了眼闻清澄——沉浸在梦乡里的他眉目舒展,像是做着什么美梦,带着红痣的唇边留着一抹笑。

那一刻梁珏心中闪过四个字,字如其人。

也只有那样的人,才配写出那样的字。

此时想起,梁珏突觉一丝心惊,原来他注意到那个小伴读的时间,远比他自己想的要早。

或许从暗夜里那次惊鸿一瞥开始,梁珏就已将那个小伴读看进了眼里,所以才会有后来的心绪大乱以及春闺一夜……

梁珏闭了闭眼,强行把思绪拽回来,又重新看回了那页纸——似账册又似笔录。

闻清澄竟将从他入宫那日起,得到的每一笔赏银、月钱连同赏赐的物品一起,全都记下来了。

而其中的大部分,梁珏都已经完全没印象了。

看到这张纸页的时候,梁珏感到非常怪异,就好像他的小东西,他亲密无间,朝夕与共的小伴读站在他面前,再跟他谈一笔买卖。

大酲太子手里握着这天下多少人的荣华富贵,一纸朱批甚至可以随意动用国库里的银子,哪还会在乎“大酲三十二年四月初十,赏银五百”或是“大酲三十二年五月二十,获赏白玉貔貅一只”这种无用又无聊的小恩小惠!

可偏偏此时看到,梁珏只觉纸上的每一笔都像是用小刀刻在他的背上。

……等等,这里,梁珏的目光在纸页上定住:

“秋日宴,盘金彩秀绛纱袍一件”。

梁珏像是突然反应过了什么,他扔了纸,大步走去楚齐扔下的大衣箱前,一把掀了开来,因为用力过大,那口用纯乌木打造的,平日里得足足两个小厮才能抬得动的衣箱差点被他整个掀翻过去。

——然而里面空空如也,不光没有绛纱袍,其他的任何一件衣裳都没有。

看到这一幕的梁珏竟倏地松了口气,他本以为闻清澄是让楚齐和钟婉宁来替他收拾东西的,看来并非如此。

既然东西在,人早晚也会回来。

梁珏感到心口这些天堵着的石块轻松了不少。

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梁珏转头去看。

却见钟婉宁和楚齐两人突然在不远处站定,脸上齐齐堆着讨好式的笑容。

而他们的身后,赫然放着另一只木箱。

“让开!”梁珏冷着脸走过去,居高临下地命道。

无论钟婉宁还是楚齐都没见过梁珏这个样子,虽然他这个人虽然经常对周围发号施令,也常常板着脸十分冷漠不好接近,但作为他的妹妹和发小,钟婉宁和楚齐倒是没领教过他发威的时候,以至于听到他的话时,都不由抖了下,然后下意识般地让到了旁边。

梁珏打开箱子的瞬间,呼吸陡然变得粗重,分明没有发火,甚至神情都和平日不差分毫,但钟婉宁和楚齐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程度。

无可挽回,两人心里同时跳出这个反应。

箱子里,梁珏看到的是那些他从前熟悉或者不那么熟悉的东西,然后他一用力,竟将巨大的木箱救过头顶,顿时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散了一地,而最上面,他看见了那件盘金彩秀绛纱袍。

纤尘不染,华丽璀璨,亦如当初他送给闻清澄的时候一样。

“什么意思?”梁珏竭力克制着语气,“是不是他让你们来的?”

“哥……是,是这样……这些是他整理好,让我们,替他留在这里的。”钟婉宁极度小心地选择着措辞,生怕一不留神就跌进万劫不复的深渊里去。

梁珏本以为最坏的结果是人带着东西一起离开,但现在他竟发觉,原来人走了,而将那些东西留下了,才是最大的嘲讽。

那算什么?

物归原主?如数奉还?

这一会儿功夫,梁珏看过了账单笔录,看过了他给过闻清澄留下的所有金银和赏赐,甚至看到了深夜擅闯东宫,企图拿走闻清澄所有东西钟婉宁和楚齐,居然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说不定闻清澄只是在这里住倦了,拿了东西想要搬出去,而对他的情谊,连同从前的那些细枝末节都做不得假。

“他在哪?”

钟婉宁用力咬了下嘴唇,这是她最不愿面对的问题,因为闻清澄再三嘱咐过,不允许她告诉任何人,连楚齐都不可以。

“我……他,他不让告诉别人。哥……你就别问了,他,他可能一时不想回来。”